吴捷说完,谈判桌上一片沉寂。他敢威胁阿礼国,说得有根有据,令大家始料不及。
他并非在说空话。
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此战起因于沙皇俄国向西扩张,威胁英、法等国在奥斯曼土耳其的利益。
这场战争是拿破仑战争以来规模最大的国际战争,奥斯曼土耳其、英国、法国、撒丁王国(意大利前身)先后向沙皇俄国宣战。奥地利也和普鲁士达成防御同盟,背叛了曾与沙俄达成的“神圣同盟”。
1855年,英、法、俄等国深陷克里米亚战争泥淖。直至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才以俄国战败而宣告结束。
这场战争的另一个负作用于:帝国主义掉头东向,加紧入侵华夏。英、法列强腾出手来,率军东征华夏,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沙俄在西部扩张遭遇强大阻力,开始掉头东向,加紧入侵华夏东北、西北。
西方有句谚语:“剥开一个俄国人的皮,就会看到皮下蒙古人的血脉”。沙俄地兼欧亚,一直不被英法等欧洲强国接纳。韆釺哾
在晚清外交使上,李鸿章等人都曾试图接近沙俄,抵抗英法等国侵略。
假若中兴公司与俄国商人加紧合作,为沙俄提供新式枪炮,或者授权新式枪炮的专利,这将大大地不利于克里米亚战场上的英法土联军。
万一沙俄借助中兴公司,装备起大量新式枪炮,将大大提高俄军战斗力。到时候,克里米亚鹿死谁手可不好说。
这种严重后果,是阿礼国这个小小的驻沪领事所不敢承担的。不管他有多傲慢,都绝对不敢把中兴公司逼上绝路,推向俄国那边。
实际上,自清初起,华夏与俄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交流机制。中兴公司与俄国商人合作,并非没有可能。
俄国人比英国人、法国人更加灵活。譬如,英国人、法国人绝对不会在清帝面前下跪,绝对不会在外交礼节上让步。俄国人则无所谓,坦然向清帝下跪。
自清初起,清廷便允许俄国在北京长驻东正教传教士团,开放恰克图等边疆城市开展贸易。
唐约翰打破宁静,说道:
“陈城股东代表说得很对。我们中兴公司也有自主选择权。选择友好的合作商,这对中兴公司的发展至关重要。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举贤不避亲’。我本人就是米国人,如果公司股东侧重与米国商人、俄国商人合作,我也乐见其成。”
说完,唐约翰看了下米国驻华专员麦莲。麦莲列席谈判现场,一直默不作声,冷静观察着谈判双方。中兴公司潜力巨大,麦莲更希望中兴公司优先与米国合作。他说:
“唐先生说得不错,米国商人非常期待投资中兴公司。唐先生本人便是米国商人,应该明白北美市场前景广阔,东亚至北美航运条件优越。米国联邦政府非常期待与中兴公司展开坦诚、深入的合作。”
米国刚建国不久,在对华问题上更侧重于开展经贸往来,不主张对华使用武力。这与米国孤立主义传统是一致的。
这方面,可以从麦莲的职务上看出一丝端倪。麦莲的正式职务是米国驻清国专员,不像英、法那样直接派驻公使。
华夏把“礼”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满清也把朝贡外交体系作为维护天朝上国的关键之举。
清廷之所以允许俄国人驻北京,是因为他们承认进贡外交体系,甘心向清朝皇帝下跪。
对于英法列强而言,向清廷下跪无异于奇耻大辱。他们坚决不肯向清帝下跪,清帝咸丰也拒不承认、接见外国公使。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咸丰以“放弃关税收入”、“开放通商口岸”为条件,要求英法不得派公使驻北京。英法不依不饶,坚持要派公使驻京。
为此,咸丰逃往热河“北狩”,至死都不回京,也不接见外国公使。为了维护天子的面子、回避正常外交礼仪,咸丰竟甘愿放弃国家主权。清廷如此顽固保守,焉能不亡?
1855年,清廷尚不允许外国派遣公使驻华。英法无视满清禁令,自行派遣公使驻华。米国则相对谨慎,称派驻华夏的外交使节为“专员”。
吴捷明白,对付列强,华夏无力以一国敌多国。但列强在侵华问题上意见分歧,复兴会可以借力打力。
历史上,为了对付列强,李鸿章等人试图分而治之,甚至不惜与沙俄签订密约。但弱国无外交,李鸿章虽然精明强干,奈何国力虚弱,终被列强耍得团团转。
目前,复兴会只是一个偏居内陆的地方政党,中兴公司也只是一个有潜力的小型企业。在自身还很弱小的情况下,吴捷无力奢谈对抗列强。
他能做的,只是继续韬光养晦,埋头苦干,先把复兴会建成一个强有力的政党,再把中兴公司培育成一个有实力的企业集团。
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两项工作比攻打南昌要重要的多。历史上,1856年9月,天京事变爆发,太平天国诸王火并。这是太平天国的灾难,却是吴捷入主天京的最好时机。
现在是1855年3月,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如果吴捷能把复兴会培育壮大、能把中兴公司做大做强,他将具备问鼎天京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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