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台上, 是一座污黑的铁塔, 铁塔历经数年,外皮已被侵蚀的凹凸不平,布满红黑交加的锈迹。塔身四周,布着数条雕满血红咒文的铁链, 铁链末端死死钉在地下。
整座塔便这样矗立在上京最高的山上, 直直插进天际,在云间投下扭曲而庞大的黑色倒影。
若有人夜晚来到天星台, 便能见到锈塔四周弥漫着层层叠叠的浓雾,如涌动的潮水, 翻涌不休, 遮挡了本就晦暗的上京天际。
若不是九百九十道枷锁层层困锁, 那邪气大概早已喷涌而出, 吞噬上京。
不过从山下看, 只能看到一片隐在云雾中的楼阁,因此,即使半山腰的寺庙香火繁盛,香客众多, 也从未有人见到过天星台的真貌。
随着黎明将至,深浅不一的污秽雾气也愈发清晰, 将微明的天际染得漆黑,从极远处都看得一清二楚。
直到见到参商——
翻滚不休的黑雾像是脱闸的洪水, 全部朝他喷涌而出, 沿着四肢百骸侵入身体, 参商的睫毛颤了颤, 紧闭的眼慢慢睁开。
只是此时那双眼, 却不再像是之前那般温和柔润, 泛着浅淡的粉红,而是血气弥漫,孽海滔滔,仿佛翻滚着血海冤孽。
咚——
寒星寺的撞钟声响起来,昭示着从此刻起天光大亮,晨曦初升。
他唇角泛出个浅淡的笑,慢慢走进污秽的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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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我就不信,今日奈何不了这黄大仙!你们去把院墙各处守着,今日一定要把它蹲出来!”
江迟暮一进王府院门,就见团圆叉着腰,脸上是罕见的气恼。
他沉闷的心情松快了些,笑着问道:“是谁招惹我们团圆了?居然搞出这么大架势。”
团圆一想到刚才自己那副样子都被夫人看到了,圆脸微红,双手攥着,腮帮子鼓起来,“夫人,我不是故意闹事,只是这些日子府里但凡买些活鸡活鸭,一夜都过不了,第二日便会消失不见。奴婢们之前设了些笼子,也一无所获,今日实在是气狠了,一定要把它抓出来!”
江迟暮哭笑不得,“王府也有黄鼠狼?”
团圆也有些费解,“照理说,院墙各处都封的好好,黄皮子进不来,可鸡鸭日日丢个没完。前些日子黄厨子买的牛棒骨,虽然因为没肉,没被叼走,可上面那牙印,生生就是那种畜生的!”
她忽而想起这事多少是他们下人办事不力,有些不好意思的推着江迟暮进屋,“夫人不必忧心,团圆会处理好此事的,你进屋喝粥,王爷猜到您要回来,特地令我们早早备好的。”
江迟暮心里莫名一跳。
楚宁安现在在府中?
这会儿,团圆已经把他推进门槛,合上了门,还唤着侍候的下人走远些,别打扰王爷夫人。
楚宁安穿着身轻便的寝袍,坐在窗前,支着下颌翻书,见他进门,也不说话,用那双眼暼着他,眉目含笑。
江迟暮本打算质问他的心,被他一看,就莫名软了。
他一屁股坐在楚宁安旁边,扣了扣指头,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想问问他昨晚为什么会去烧书。
“奔波一晚未眠,累了吧,喝粥。”
楚宁安把搁在小几上的一碗粥推过来。
江迟暮好不容易理顺的脑子,一下子又清空了,呆呆抬眼看了看他,嘴唇微张。
楚宁安屈指点了点桌面,“怎么,不想喝吗?”
他捧起粥碗,捏着勺子搅了搅,轻吹两下,递到江迟暮嘴边,“你一早没进食,吃不得油腻,先垫垫肚子。”
江迟暮终于回神了,推开他的手,结结巴巴,不可置信,“楚宁安,你,你跟踪我?”
楚宁安垂眸,看着微微撒出来的白粥,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垂在眼尾的睫毛,有些淡淡的落寞。
江迟暮莫名就有些慌了,但还是皱着眉,“你昨日不是出去了?怎么会知道我去哪了?楚宁安,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跟你讲!”
过了很久,楚宁安才放下粥碗,偏开眼,“昨夜我确实是有些私事,办完便回了尚书府,却没见到你。问了团圆才知道,你已直接回王府,我便回府找你,可王府也不见人。”
“……”
江迟暮愣住了,抓了抓脑袋才想起,昨天怕团圆醒来找不到自己,就留了个纸条,说自己先回王府了。
他本以为楚宁安这种大忙人,估计今日又要很晚才回来,没想到他居然一早回家等着自己?
江迟暮顿时尴尬了,觉得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不对。
他硬着头皮,“我昨日确实也有事出去,怕你们担心,才说先回府了。”
楚宁安的指节微微用力,清瘦的手背浮出淡青血管。
“……”
他低声说了什么,江迟暮没听清,撑着桌子朝他那里俯身,这下终于听清了。
“他便……那般好?值得你抛下我?”
楚宁安抿着唇抬头,眼下有淡淡青色,微微血丝浮现在眼底,睫毛有些支撑不住般的颤抖。
显然是没睡好。
江迟暮被他这幅眼底泛红的样子搞懵了,半点才反应过来,“啥?你说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