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岱耳在半夜时分摸到了明军营地周围。对方外围戒备森严,阿岱耳差一点便被暗处巡逻的敌人发现。但凭借着多年躲避危险的本能和经验,他终于摸到了距离营地五六十步的一处荆棘丛中,像只兔子伏在了那里。
透过密集的荆棘丛,从网格般的荆条缝隙。他能清楚的看到小半个敌军营地的情形。在篝火的照耀下,营地围栏之内一排排的帐篷整齐坐落。巡逻的兵士一队队的来去,长长的影子划过黑暗。士兵们盔甲崭新明亮,在篝火照耀下发着光。在靠近自己的营地一侧的围栏里关着数以百计的马匹,这些马儿也体态高大修长,毛发飘逸油亮,明显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战马。十几名兵士正在来回穿梭给马儿打水喝,给马儿喂食马料。
阿岱耳心中疑惑不已。这是怎样的一支明军兵马,装备如此精良,战马如此神俊,营地的戒备如此森严?这做派很显然不是大明边军的兵马。但是,若不是边军,又能是什么兵马呢?
就在阿岱耳满腹疑窦之时,他看到一行人举着火把从营地中间快步走来。当先那人峨冠黑氅,体态肥胖,龙行虎步。一行人快步走到战马围栏之侧站定。
“刘公公!”
“刘公公好!”
“参见刘公公!”
正在喂马的兵士们纷纷行礼。
阿岱耳身子一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公公?这里怎么会有公公?”
阿岱耳以为自己听错了,揉了揉耳朵用手掌放在耳后,做了个招风耳,仔细捕捉传来的对话。其实压根不用这么做,距离本就很近,又是静夜之中,他又在夜风吹拂的下风口,营地中的人马走路的脚步声都能听到,何况是说话。
“不用多礼。咱家只是来巡查巡查罢了。顺便来瞧瞧你们是否在给马喂料喂水。”那矮胖的公公声音奇怪,让阿岱耳想起了家乡池塘里的水鸭子叫。
“启禀公公,小的们正在喂。每匹马一桶水一斤豆饼。包管都喂得饱饱的。公公放心便是。小的们就是专门照料马的,绝对照顾的马儿好好的。”一名喂马的兵士忙道。
“嗯!皇上那匹雪上飞要细细的喂。豆饼要碾碎,喝得水不能浑浊。要是生病了,你们可担当不起。”那公公说道。
“公公放一万个心,小的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马虎。皇上的坐骑,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没它值钱。”领头兵士笑道。
“小猴崽子,算你明白事儿。咱家来问这些,可不是不放心你们。明日咱们要出发,坐骑自然要喂的饱饱的,照顾的好好的。大伙儿都小心尽力些。这次皇上巡边成功之后,回到京城,咱家给你们所有随驾的人等请赏。只要尽心尽力办差,一路上照顾好皇上,所有人都有好处。明白么?”那公公说道。
“小的们明白,小的们在此先谢谢刘公公了。有劳刘公公这么晚还不歇息,辛苦巡视营地,当真是让小的们感激敬佩。”
“嗨,那不是应该的么?咱们都是为了此次巡边安安稳稳的,别出岔子就好。罢了,你们忙吧。咱家去别处瞧瞧。”
那公公说完,摆了摆手转身带着人离开。一群喂马的兵士躬身相送。
荆棘丛中,趴在那里的阿岱耳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他已经从眼前看到的景象和适才听到的那番对话中得到了一个让他脑袋缺氧的推断。虽然他压根都不敢相信自己推断的结果,但是理智告诉他,那就是事实。
大规模的骑兵队伍,兵士们齐整精良的装备,戒备森严的营地……之前所有的疑惑都迎刃而解。那是因为这些人是皇上的护卫,他们是保护大明朝的皇上出巡的。
虽然自己没有亲眼看到大明朝的皇帝,但是不用看到明朝的那个皇帝,眼前的一切便已经足够了。大明朝的皇帝跑到这里来了,那个公公说,他是来巡边的。这里是边境的地方,这位大明朝的皇帝怕是疯了么?
阿岱耳的脑子里快速的进行了一番研判,在知道眼前这伙人是大明朝皇帝和他的随从兵马的时候,缺氧的大脑一时间还没有搞明白这件事的意义所在。但是,很快,阿岱耳便意识到这是一个重大的情报。他尚且不知道这个情报有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不管有没有用,这都是一个重大的情报。大的不能再大的情报。
阿岱耳像一只蛆虫一般蠕动着退出了荆棘丛,蠕动着退后。直到距离营地外围里许之外,他才爬起身来往山坡上飞奔而去,消失在黑暗的山野里。
半个时辰后,幽暗的山坡林地里,阿岱耳站在一片小小的空地上,看着黑沉沉的天空,珍而重之的将一只竹筒绑在了一尾传信鹞鹰的腿上。之后双手捧住鹞鹰朝天上一抛。忽啦啦,羽翼破空之声而起。鹞鹰直冲上漆黑的夜空,越过崇山峻岭往东飞去。
……
黎明时分,位于宣府镇龙门所驻扎的边境以东三十里外的汤河岸边的鞑靼军营之中,鹞鹰直扑而下,落在了营中的鹰架上。负责军中饲养和传讯的鞑靼士兵瓦楞次从鹞鹰脚下取下竹筒,他认出是从大明境内的潜入的自己人送来的信,于是不敢怠慢立刻飞奔向营中主帐。
鞑靼千夫长巴图尚在酣睡便被叫醒,因为他吩咐过,若是有从大明境内送来的信,则必须第一时间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