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侯爷到来,众人纷纷涌出来迎接。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车马沿着宽阔的上山主道缓缓而上抵达山顶。
来不及过多的寒暄,张延龄一行便在赵老吉等人的带领下,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将整个野狗岭的众多工坊参观完毕。
几个月来,除了基础的建设之外,冶造工坊增加了六处。另增设了后勤修造工坊一间,铸造试验工坊一间。整个野狗岭兵工厂的规模进一步的扩大,分工进一步的精细。一切都呈现井井有条,欣欣向荣之势。
张延龄固然惊喜,但最惊讶的还是徐杲。
骨子里,徐杲就是个匠人,只不过比别人的技艺更精湛,涉及的领域更广泛罢了。此刻见到野狗岭的规模和各处工坊的情形。看到高大的冶炼炉,成规模的冶造间,锻造间。看到已经成型的三处地下洞窟之中堆放的大量铁锭物资的原料,看到忙而不乱的众多工匠的作业,徐杲便一直处于兴奋的状态。
就像是老饕见到美食一般,这种诱惑是难以抵挡的。特别是他自己身怀技艺,但却一直没有本钱和人手去专心的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制造和研究的时候,眼前这一切对他的诱惑可想而知。
当初他之所以接受朝廷的官职,进入工部为官,其实也是内心里希望能够一展抱负。自己的资源有限,朝廷的资源足够他实现自己的心愿。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当了官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不但没能得到更多的资源,反而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在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上。人情往来,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甚至被人拉着当枪使。他的种种建议和想法但凡是花银子的,基本上都被驳回。这让徐杲充满了挫败感和失落感。
眼下,野狗岭的一切就在眼前。或许对别人来说,这里就是一片无趣的吵闹喧嚣的世界。但是,对徐杲而言,这里就是世外桃源,就是他的乐土。
太阳当空,万里无云。
张延龄和徐杲登上了野狗岭顶上的最高处,那座废弃烽火台改造的高塔之顶的平台之上。
金风吹拂,四野风光尽收眼底。成熟的稻田金黄,宛如平畴地毯铺在山坡四周。长河如带,树木如锦。层层山坡工坊里冒着炭火的烟雾。各处工坊院子里,来来往往推着车,搬着东西的,来回走动的人群忙忙碌碌。眼前这一切,就是一副世上最美好的画卷。
“徐大人。”张延龄一时还改不了口。“如你所见,这便是野狗岭兵工厂的全貌了。你也看到了,这规模和人力,到如今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花费了我近二十万两银子。我的所有的身家,几乎都投在了这里。所以,才有眼下的局面。不知你觉得如何?”
徐杲吁了口气,沉声道:“侯爷,恕我冒昧问你几句话,不知可否。”
张延龄笑道:“你问就是了,客气什么?”
徐杲点头道:“你花了这么钱财,花了这么多的精力,打造这里。制造火器。到底是为了什么?在我看来,你似乎根本无需这么做。”
张延龄微笑道:“每个知道我这么做的人都会问我这个问题。他们当中有人甚至怀疑我图谋不轨,想要干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徐杲心道:我其实也有些怀疑。
“其实,我做这些事,一则是为了朝廷,二则是为了我自己。火器的威力,还没有被别人真正的认可。我大明的火器虽然多达十几种,但是真正实用的并不多,且极为耗费钱财人力。朝廷不肯花银子在这上面,也在情理之中。但未来必是火器横行的时代,火器最终将成为军中兵器的主角。我大明若不率先布局,若是为敌国所先,则国必危亡。所以,朝廷不做,我便来做。将来技术成熟了,成本降低了,便可献于朝廷,大批量制造装备兵马。这既是为国,也是为了保护我大明的百姓着想。”
徐杲点头道:“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我一直认为,火器还没展现其真正的威力。所需做的便是改良材质和工艺手段。火器的威力被严重低估。只是,我没你想得那么远,没你那么笃定。”
张延龄笑道:“见仁见智。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罢了。除了为朝廷着想,当然这里也有我个人的私心。火器威力越大,其实便也越危险。我们不去钻研出厉害的火器,别人迟早也会造出来。越来越多的人会明白火器的厉害。这种技术一旦掌握在别人手里,那是及其危险的。就像一把利刃,握在歹徒手里,将会草菅人命,无限杀戮,却无人能阻止。但若握在仁善者手中,又自不同。所以,我要将其掌控在手里,即便将来献给朝廷,也可以在工艺技术上加以限制,确保不会泛滥。”
徐杲惊讶的看着张延龄,欲言又止。
张延龄笑道:“徐大人莫要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怎么想。总之,杀器握在自己手里最安全,别人也会忌惮我三分。我可以不害人,别人也休想害我。火器制造技术便是一种威慑力。必要时,可以救自己,可以成为定海神针稳定局面。”
徐杲微微点头,他听懂了,也基本同意张延龄的看法。
“若是再往大了说,倒是还有第三个理由。”张延龄看着山下阳光下的山野沉声道:“从古至今,人们从茹毛饮血,到如今锦衣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