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你在犹豫自己会不会揍错人吧?”
徐向阳总结道。
“是啊。要是做错了,我会很不好受……还有就是要揍到什么程度才是恰当的。如果只是恶作剧,揍一顿消消气就好了;可如果是犯下了天怒人怨大罪的恶人,不小心轻饶了的话,事后自己都会觉得不舒服。”
没错,想要当惩恶扬善的女侠,需要的不止是高明的武功,还有一双能分辨人心善恶的慧眼。
“这就要靠经验和头脑了。要是有人力可供驱使的话,会更方便一点。”
但目前的林星洁只是一位普通的女高中生,还做不到这些事情。
“我暂时欠缺这方面的能力。”
她老老实实地承认。
“所以才说我害怕……”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徐向阳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你有不足的地方,就由我来补上……喂。”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过头来对躺在那儿一言不发、像是在装死的人头鼠怪命令道。
“你把头抬起来。”
不论有没有苦衷,从徐向阳的角度出发,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个杀死自己妻子和女儿的杀人犯,所以态度不是很好。
因为自己的能力失去控制而杀害他人,这个理由听起来好像很无辜,但相比起凶手,他的家人们才是最无辜的吧。
当然,如果这件事还有另外的罪魁祸首的话,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说不定亦能借此机会得知他会失控的真正缘由……
正在喘息着的男人听到他的话后,不自觉迷茫地抬起头。
“让我来看看吧。”
在两人视线交叉的那一瞬间,徐向阳没有经过对方的允许,直接发动了通灵。
*
当徐向阳的意识重新恢复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极为残忍的景象:
赤膊着躺在地上的男人,浑身上下的皮肤全都青一块紫一块;他正在痛苦地挣扎和扭动着,并不停用手拼命抓挠着喉咙的部位,一直到血肉模糊的程度都恍若未觉;
男人所躺着的地方是一块粗砾的水泥地板,房屋陈旧,顶棚是塑料布盖起来的,昏暗房间里,只有一盏放在桌子上的煤油灯正在散发朦胧的光晕;桌椅上到处是圆锯电焊等工具,以及散落的建材原料。
他躺在脏兮兮的桌子旁,手掌僵硬而笔直地朝向天空,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正无望地朝水面伸出手……
一团团小小的黑影,从他周围浮现,顺着地板间的缝隙往外冒出脑袋,探头探脑,朝着男人簇拥而去。
徐向阳看不清它们的具体样貌,只是觉得好像一只只沾了煤灰的老鼠。
然后,他才注意到,这栋破旧房屋的角落,竟然还盘踞着一头非人的庞大黑影,一双赤红色的眼珠里透着非人的贪婪,死死盯着地上的“主人”;它的身躯轮廓忽明忽暗,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就会如水面上的泡沫般消逝。
邪灵同样正在拼命挣扎着、抖动着身躯,蜿蜒的黑色气流被抖落、渗透入地面,而随着这些小团块的掉落,巨鼠邪灵的躯体正在慢慢减小……
徐向阳顿时恍然:原来围在男人身边的这群老鼠,就是由邪灵分裂出来的子体。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是预料之中了,但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徐向阳,还是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鼠群争先恐后地爬上男人僵直的躯体,从他张开的嘴巴里爬入;就像是把他当作了一具不能动的尸体,所以肆意啃咬和分享着血肉。
然而,男人事实上却是活着的、维持着意识清醒的状态,只不过因为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而无法反抗。
就这样,这个人沉浸在了无边无际的地狱般的痛苦中,清晰感受着身体被一点点撕裂的恐怖煎熬……
再后来,他的体表开始浮现出无数鼓包的轮廓,数不清的老鼠从男人的喉咙或是其它窍道往里钻,一直到里面的血肉被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具空空荡荡的皮囊——一颗头颅,和一张人皮。
徐向阳终于明白了。
这位失控灵媒身上所发生的变异过程,恐怕比普通的邪灵附体还要来得彻底。
至少,邪灵附身还有不同的阶段,还有一个潜伏和改造的过程,而灵媒却是被自己失去控制的邪灵直接活生生吃掉了。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是活人了,而是彻头彻尾的怪物;在那张人类脑袋的下方,是一群老鼠组成的巢穴,充斥着饥饿与贪婪;他在人前显露的样貌,不过是用人皮勉强裹成了一个人形罢了。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而且似乎就因为保留了头颅,居然还能有属于人类的意识?这种生命形式的存在,显然完全超出了现代医学的理解范畴。
这……这就是所谓“失控”的具体过程吗?
即使隔着时空,现实之间的壁垒,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强烈到无法诉说的痛苦。
徐向阳因眼前这一幕所带来的强烈的精神冲击,而心生震撼。
事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可能不是每个失控的灵媒都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但是有个事实已经很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