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深切感激,尤其是让迄今为止的变化诞生的源头、那个最开始推了她和星洁一把的徐向阳。
竺清月曾经说过徐向阳是“她最尊敬的人”,但用“尊敬”这个词可能还显得浅薄了;毋宁说,这是一种崇拜。
……
“你的两位朋友,我终于见到他们了。”
妈妈说。
“嗯。”
“我不是很喜欢他们。对你来说,他们俩都太危险了。那个男生是你的男朋友?我很不喜欢;还有那个女的,我也不喜欢。”
连续强调了三次“不喜欢”……
竺清月眨了眨眼。
在那一刻,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大量尖酸刻薄的话语。
自从上次顺着冲动喊出来、事后却莫名觉得很爽的那几句“老太婆”以后,女孩又趁着这股冲劲,接连构思了好几套方法。
这回可不是一个侮辱性的词语了,而是一整套骂人的方案。
要是还有人敢阻碍自己和那两个人的关系,哪怕对方是她的妈妈,竺清月都不会口下留情。
她以为,母亲还会像过去那样用冷漠的态度折磨自己,或者说“你会被背叛,你会被抛弃,你会变得和我一样”之类的话——她都快听到耳朵生茧了。
在竺清月看来,长辈就是固执的代名词,他们总喜欢用自己的人生经历,来限定年轻人身上尚未发生的未来所描绘的轨迹;而一旦被套上枷锁,未来可能就真的如他们所料了。
她的话,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反驳这种愚蠢的言论。
但母亲却只是眼神淡淡地看着她,然后说:
“不过,你已经长大了。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干涉。”
“……谢谢。”
竺清月发自真心地笑了。
变化的发生是现在进行时
无论是她,还是母亲。这栋房子内的时间不再是停滞不前的,它开始缓慢流动,像一阵自由的风,像潺潺的溪流……
像一艘在港口停靠了十几年没有挪动过的轮船。
曾经的主人抛弃了它,船的表皮锈迹斑斑,在附近生活的人们眼中,这艘船已经是在日常世界里不变的固定风景,和海岸边的礁岩没有两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艘船,却在某一天下午迎来了新的船员。烟囱内重新冒起白烟,汽笛再度鸣响,在人们惊讶的目光中,它即将启航,准备驶向那片波澜壮阔的大海……
“未来,我们的生活一定会过得更好吧?”
女人轻轻颔首。
竺清月脸上的笑容愈发粲然。
“既然要改变,那就改变得更彻底些!”
在送两位朋友离开的时候,她又习惯性地关上了灯,让房间重归熟悉的黑暗与寂静。
但这会儿,明明母亲已经走下楼梯,她却准备再次打开它们。
“哒哒哒”的脚步声从上到下,从楼梯到房间,从客厅到走廊。
室内转瞬间灯火通明。
竺清月慢悠悠地走下楼梯,来到女人面前,笑着问道。
“怎么样,妈妈,还习惯吗?”
在客厅内水晶吊灯的灿烂照耀下,女人那张枯槁干瘦的脸庞,竟也显得好似有了几分生气。
她仍是默不作声地点头。
“太好了。”竺清月松了口气似的,开心地说道,“你老是把房间弄得暗暗的,我都不敢打开,几年下来就成习惯了……我小时候还担心过,你是不是变成吸血鬼了呢!”
面对女儿的玩笑,女人没有说什么,只是姿态轻柔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的坐姿很端正,一看就是那种受过良好家庭氛围熏陶的大家闺秀。
说起来,正因为是有这样一位母亲的遗传,班长大人身上才会养成那种令人着迷的淑女气质吧。
“对了,你起来以后还没有吃晚饭吧?”
女孩笑眯眯地端详着自己的妈妈,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时间有点晚了,我来做顿夜宵吧。”
班长大人走到洗手台前,将围裙系上,动作熟练地拿起菜刀和旁边的砧板,又拿出袋子里的西红柿放到龙头下清洗。
“今天就做面吧,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
竺清月没有听见母亲的回应。但这是小事,她早已习以为常。
她一边哼着熟悉的小调,一边开始认认真真地切起菜来。
背后传来电视屏幕上人们饱含热情、语气夸张的交谈。
耳畔回荡着菜刀和砧板相互碰撞的响动。
窗户敞开一道缝隙,毛绒帘布被夜晚的风轻轻拂动。
母女两人隔着一扇玻璃门,背对彼此安静地坐着。
室内流动的风变得更大了些,不止窗帘,连客厅里茶几上的垫布都被吹了起来。
竺清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她没有抬头,继续聚精会神地切着菜。
因为房间里不再黑暗无光,所以厨房和客厅间的那扇玻璃隔门上,能清晰地映照出那个正在独自一人忙碌的身影。
沙发上空无一人,只是在靠近中央的地方,有个微微的凹陷痕迹。那大概是相同位置在长时间被人坐过后失去原本的弹性,发生了一点点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