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的绿皮车在铁轨上滑行着,林为民透过车窗向车外望去。
八十年代的燕京,没有后世那么多的高楼大厦,一眼望去便让人喘不上气。
火车西站还是周围相对繁华的地方,也多是以多层建筑为主,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略显土气,却也有一种让人踏实的美感。
“燕京西站到了!燕京西站到了!要下车的抓紧时间!”
不用列车员多喊,车厢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等待下车。
林为民身后背着个军绿色的包,那是他从城市到乡下插队时家里唯一一个包,里面装的是他的换洗衣服,其余没别的东西。
不过他两手没空着,一手提着包,一手提着花绳篮子,这都是王宗翰上火车时带的瓶瓶罐罐。
进个京快赶上把家都搬来了,林为民心里吐槽着。
他也明白,自己东西带的少,完全是因为自己后世那颗物质丰富的灵魂的原因,需要什么东西花钱买就完事了。
而像王宗翰这样从苦日子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能省一分是一分。
跟上车的人好一阵摩肩擦踵,好不容易挤下车。
王宗翰走在前面,他的双手合抱着行李卷,连前面的路都快看不见了。
“王哥,你慢点,看着点路。”林为民提醒道。
“没事,看得见。”
王宗翰乐呵呵的说道,终于到了燕京,他的心情控制不住的雀跃起来。
林为民摇了摇头。
燕京啊!燕京!
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你总是有这种让人欢喜让人忧的魔力!
初春,街道两侧的国槐已经抽出了嫩芽,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柳絮还是如后世一般让人烦躁。
“同志,麻烦问您一下,朝阳区委D校怎么走?”
王宗翰走在前面特意问了一嘴,他是个稳重的性子,哪怕文学讲习所通知的时候已经告诉了他们地址和搭乘公交车的方式,他还是忍不住问一嘴。
问朝阳区委D校人家不知道,对了半天,京片子恍然:原来说的是东直门外左家庄附近。
“没错,18路公交车终点站就是。”王宗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对林为民说道。
两人抱着大包小裹在公交车上晃悠了一个小时,公交车终于到了终点。
文学讲习所,成立于1950年,初时定名“国立鲁迅文学研究院”,后经文化部批复确定成立,更名为“中央文学研究所”。
1953年,文化部通知文学研究所改归全国文协领|导。9月,全国文协改组为中国作家协会。11月,中央文学研究所改为中国作家协会文学讲习所。
1957年,受不可抗力影响,文学讲习所停办。
1980年1月,文学讲习所恢复建制。
按照时间线推进,1984年文学讲习所正式更名为鲁迅文学院,并且一直沿用至后世。
现在是1980年3月29日,距离文学讲习所恢复建制不过两个多月时间,文学讲习所第五期(小说创作班)即将在4月1日开学,学员人数34人。
林为民就是这34名学员之一,他不知道其他33名学员中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热爱文学的,反正他自己呕心沥血的写小说、来学习,纯粹是为了改善生活条件的。
所以在下车之后,他的眼睛立马就开始扫视周围的环境。
18路公交车的终点站的边儿上有个邮局,对面有个临街的食杂店,门口挂着棉帘子,跟林为民扔在农村那快两年没洗的褥子差不多,都没眼看。
再走两三分钟,好不容易看到了朝阳区委D校的牌子。
这个时候的文学讲习所就是个破落户,连个自己的校舍都没有,是临时借用朝阳区委D校的房子。
D校门口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红纸黑字写着“热烈欢迎文学讲习所第五期学员”。
王宗翰从行李卷中蹭出半张脸,朝着坐在桌子后的老同志说道:“您好,我们是文学讲习所来报到的。”
老同志面相清癯,笑起来很和善,问道:“叫什么名字啊?”
老同志的口音应该是江浙人,但听起来并不吃力。
“我叫王宗翰。”
“林为民!”
老同志对着花名册看了一眼,“证明给我看一下。”
两人开始翻包,林为民找的很快,王宗翰则翻来覆去的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
核对完信息,老同志让两人等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一个年轻人从不远处过来,“真不好意思,金老师,耽误您时间了。”
老同志笑了笑,“没事,还没开学,我闲的紧。”
“对了,小井……”他指着林为民两人道:“这两位同学都是来报到的,信息都对过了。你这边就一个人,我领着他们去安排宿舍吧。”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
“别客气。”
被称作金老师的老同志朝林为民和王宗翰招招手,“跟我走吧。”
金老师背着手走在前面,两人跟上金老师的步伐。
林为民刚才听到了年轻人叫他金老师,心想这肯定是讲习所的老师啊,打好关系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