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过来通报时,林远秋正在后衙吃早饭。
说实话,虽早有思想准备,可杨、赵、陈三家的能耐还是让林远秋有些惊讶,也不知这些人使了什么法子,说了什么话,居然让这么多百姓一大早的就聚集到衙门口来了。
若按衙役说的整个府衙门口几乎站满了人,那最起码得五、六百了。
一听来了这么多人,林三柱就有些着急,深怕到时吵闹起来自家狗子要吃大亏,“远秋,咱要不要去兵营领些兵卫过来啊?”
儿子可是有四千兵卫的兵权呢,林三柱觉得不如就带一队兵卫过来,料想这些人看到之后,定不敢无理取闹。
老林头也觉得这法子挺好,“远秋,我看你爹这个主意就不错,兵卫过来后,咱们只让他们往门口一站就成。”
这样的话,那些想闹事的就应该有所收敛。
林远秋摇头,“爷,孙儿定不会与人起了冲突,您就放心吧。”
至于兵卫,林远秋自然不会让他们过来。衙门口的那些人,可都是自己治下的百姓,现在他们只不过受了旁人的撺掇。若自己喊了兵卫过来,届时被有心人利用,说官府派兵欺压老百姓,那时自己可就有嘴都说不清了。
林远秋早已经想好了,对祭拜山神的事他不反对。
说实话,他也没反对的理由,总不能跟百姓们说,那些山神除了泥巴就是石头,保佑不了什么的,大家可千万别再祭拜,别浪费了银子。
这话有人信吗,肯定没有。相反,还要被人暗地里骂。
人家几十年根深蒂固的信仰,哪是他的三言两语就能让人放弃的。
所以林远秋的宗旨就是,要祭拜山神随意,只要不祸害别人就行。
至于那供奉有几多,这些年到底被杨赵陈三家扒了多少进口袋,林远秋更是懒得去管,都说民不举官不究,人家自己乐意的事,他去瞎参合做啥。
等吃好了早饭,换上官袍后,林远秋便去了前衙,平安还和往常一样,捧着装有官印的木匣子,紧随其后。
......
未出正月的天自然还是冷的,加之衙门口大街又宽敞,那树什么的更是一棵都没有,可想而知站在这儿的人有多吃风了。
特别是为首的几个族长和族老,但凡坐上这个位置,岁数自是都不小的。
年岁大的人自然比不过年轻人扛冷,尽管有厚斗篷罩着,可脸还露在外头呢,那冷风一吹,就好似被刀刮着皮一般。还有那冻出来的鼻涕,直接滴到了胡须上,想擦又觉得太掉面,不擦又顺着胡子流到嘴里,这滋味,真是要说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了。
所以听到府衙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后,在场众人的眼睛都亮了。
守门的还是那两个衙差,此时两人的脸上都不怎么好看,或者说担心更为恰当一些。
能不担心吗,知府大人才刚来上任呢,这些人就来这么一出。
当衙差这么多年,他们还是
头一回看到这种老百姓上衙门讨说法的事。
再说,来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哪怕十来个都没关系,你说你一来就是好几百个的,这不是故意捣乱吗。
话说,他们还盼着那什么“小县大城”的好决策快快执行呢。
唉,也不知知府大人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会不会失了在石洲府大干一场的决心,要是“小县大城”没了,那他们还不得哭死。
同样担着心的还有高同知,在他看来这件事处理起来实在棘手。
其实看到林大人把那些山妻接回来后,他就知道这事要遭,不说那几家有多难缠,就是百姓们祭拜山神都好多年了,好好的突然有了变故,人家自然要过来问个清楚。
与高同知比起来,钱通判就要事不关己了许多。
他这人平时最佩服的就是足智之人,最看不上的自然是做事鲁莽的。
而林大人在他眼里正是后者。
这几日,钱通判是想了又想,觉得林大人之所以会有这番动作,许是早就听说过杨家、赵家,还有陈家的“大名”,所以这是准备一上任就拿他们开刀,好给自己立威呢。
可钱通判心想,要立威也得看看什么事、什么人,就目前找的这件事和这群人,他是绝对不相信林大人的这个威能立成功的。
惯常老百姓看到官老爷,哪个不是恨不得把头低到肚子里的。
可这三家却不一样,据他所知,单单杨氏一族,有举人功名的族人就有两个,这还不包括六名秀才。而赵家陈家也一样,族中子弟中也有举人和秀才的,否则人家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向官府讨说法。
钱通判实在纳闷,林大人是因为在永宁州和定胡县政绩出众,才被圣上破例升为石洲知府的,这样的人应该不笨才是,怎可能会做出这种冒失的事来呢。
......
林远秋自是不知衙门众人的肚里心思。
到了前衙后,他也没耽搁,直接坐到了公案桌那儿。
随后朝领头衙役道,“让百姓们都进来吧。”
都进来?
领头衙差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往审案不是只能事主到堂,其他人只允许站在大堂门外观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