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君珩嘴上嫌弃着,手却很诚实。
他在墓碑前的石阶上坐下来,手里捏着那个南红玛瑙雕琢而成的精致小像,指肚摩挲着上面的纹路,感受着哪吒刻下的每一刀,湛蓝色的眼眸如同一望无际的汪洋,波澜壮阔。
“自己雕的?”他微微启唇,嗓音在风中略显沙哑。
小哪吒轻轻“嗯”了一声。
洛君珩抬眸瞧他一眼,“没让你妈妈帮忙?”
小哪吒一撇嘴,“才没有。我都没有告诉她。我之前让妈妈教我雕小像,她不肯,说我雕个花刻个草都费劲,先把那个练好再说,别想着一步登天。我要是说要给大舅妈雕个小像,她肯定得帮忙,可她一帮忙,那就不是我的礼物了。”
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执念。
南颂在小哪吒眼里就是个完美主义者,在玉雕这件事上非常吹毛求疵,虽然老妈平时对他很是疼爱纵容,但在玉雕的问题上她对他要求很严,她既是慈母,也是严师。
小哪吒知道自己这点本事在老妈面前不够瞧的,他如果要老妈帮忙改刀,估计就是全改,改完以后肯定面目全非。
当然,现在经他雕出来的这个小像也确实不好看。
很是拿不出手。
洛君珩其实也是明知故问。
南颂的雕工他比谁都清楚,她小时候雕刻的一个物件到现在还在他的书房里摆着,是她幼时和洛女士吵架的场面。
堪称活灵活现地完美复刻。
哪吒还小,刻刀都拿不稳
,画出来的线也是飘着的,透着笨拙,但每一刀就是他亲手刻的,没有假手于他人。
洛君珩只要一想到小家伙握着刻刀聚精会神地在上面画线、雕刻,一颗心就像是被刀尖一下下地刺着,闷闷的疼。
是夹杂着欣慰、感动的那种疼,带着许多酸楚。
见大舅舅不说话,只低着头在小像上一下一下地摩挲着,小哪吒在旁边瞧了半响,实在忍无可忍,“舅,你手太脏了。”
洛君珩:“……”
小哪吒登登登地跑进白色小屋,取了一条毛巾,打湿拧干后又跑回来,站在洛君珩旁边,道:“把手给我。”
洛君珩像个乖乖仔,把手递了过去。
小哪吒就用湿毛巾一下一下地给他擦着沾满泥土的掌心,擦得十分细致。洛君珩的手掌又大又宽,手指很长,指节有力,但掌心并不怎么漂亮,布满了厚厚的茧子。
瞧着很是粗糙。
看在别人眼里或许会惊讶,小哪吒却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们家没几个好手,从外公外婆到爸爸妈妈,包括二舅舅二舅妈,全是布满老茧的手,每一个握着都很喇手。
小哪吒小时候甚至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手。
直到他看到四舅舅和程伯伯的手,好看的让他挪不开眼睛,掌心和手背一样漂亮,修长光滑,几乎没有什么茧子。
那才是正常人类的手。
“好了,可以了。”
小哪吒擦完了手,指挥小朋友似的,“继续摸吧。”
洛君珩听着
他哄弟弟似的语气,有些想笑,唇角挑了起来,继续摩挲着小像,问他,“雕的时候有没有划伤手?”
“一两次吧,也不重。”
小哪吒没有不承认,非常坦诚,但语气也是十足轻描淡写,根本没有把受伤的事情放在心上,“玉雕师傅天天拿刀,哪有不受伤的,很正常。平常小心点,别把手划的太深就成。”
他从开始拿刻刀的第一天,老妈就先教给他如果不小心划到自己,要怎么去处理伤口,她明确告诉他,“爸爸妈妈会看着你,但终究不会看你一辈子,你得学会自己顾自己。”
嘴上是这么说的,然而还是成天看着他,生怕他不小心伤到自己,这个小像是哪吒偷偷雕的,不小心划到的小伤口他都自己处理好了,但是要躲开爸妈的眼睛也费了很大功夫。
“哪吒应该把准备的小礼物送给大嫂了吧?”
玫瑰园的书房里,南颂和喻晋文工作了一会儿,南颂还是记挂着儿子,抬眸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已经到梅苏里了。
喻晋文看着南颂,“他雕的大嫂,不是送给大哥吗?”
“不会。”南颂道:“小家伙悄悄摸摸地雕了好几个月,躲躲藏藏地生怕我们瞧见,要真是送给大哥用不着这样,而且就大哥那挑剔的程度,我雕出来的大嫂他都未必会看上,更不用说小哪吒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了,肯定得嫌弃死。”
喻晋文见南颂表情丰富,不禁失
笑。
他从书桌后面起身,走到南颂跟前,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带着人一起到沙发上休息会儿,给她按摩着,边聊着天。
“那天哪吒睡着的时候小像不小心从他口袋里掉出来了,我起初还以为他雕的是你呢……”
话音未落,就被南颂轻轻捶了一记,“我有那么丑吗?”
喻晋文抬眸看着她,“大嫂也不丑啊。”
“大嫂当然不丑,只是被哪吒雕的丑。”
南颂想起那个惨不忍睹的小像,轻笑着摇头,“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以为他雕的是我呢,可那一双眼睛不像我,怎么看都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