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三年三月初八,沉忆辰站在一艘宝船的甲板上,吹拂着从海面刮来的寒风。
距离喜宁返回京师已经半年有余,这段时间里面沉忆辰挟平叛之威,堪称全面接管了福建军政大权。
惩庸官、分田地、造宝船、通航道……
可以说每一桩措施,都极大的改善了福建布政司民生,当去年秋粮收上来的时候,甚至还超过了暴乱之前的税收额度,代表着战争的影响已经逐渐远去。
同时沉忆辰在去年冬,还收到了来自朝廷的圣旨,内容言词极尽赞赏!
兵不血刃的平叛成功,可以说缓解了朱祁镇军力财力上的燃眉之急,同时还避免大明王朝陷入三线作战的危机,匡扶社稷之功怎么夸奖都不为过。
并且朱祁镇还在圣旨中明示,等待沉忆辰督造完下番海船返京,加官晋爵那是必须的,身穿绯袍踏入四品大员行列指日可待!
如果时机成熟的话,沉忆辰甚至还有机会官拜殿阁大学士,等待朝廷大臣廷推后,入阁拜相可谓是一步登天。
反正皇帝朱祁镇大饼是画好了,就看沉忆辰事情办的漂亮不漂亮。
对于这些未来的封赏,可能是在意料之中的缘故,沉忆辰表现的很澹泊名利。他更多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朝廷的军报上面。
靖远伯王骥四征麓川仗打的很艰难,战事陷入了焦灼之中。可能后世很多不了解这段历史的,认为大明是一群菜鸡,打个西南土司四次都打不下来。
事实上并非如此,麓川政权经历过数代土司的发展,几乎可以把它看作明朝的高句丽。想想看隋唐两代,为了灭国高句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就能明白为何明朝始终难绝后患。
其实征讨麓川最大难点,还不在于军事力量上,而是地形太过于复杂!
靖远伯王骥的大军,要在缅甸的丛林地带,史无前例的穿越尹洛瓦底江(大金沙江)天堑。然后在思任法潜逃之下,还得翻越后世印缅边界的帕特凯山,要知道这可是喜马拉雅山脉的分支。
最终劳师远征追杀到印度的阿萨姆邦边缘,距离京师可谓是真正的万里之遥。
后世清朝乾隆皇帝,缅甸边界打个不胜而胜的清缅战争,还厚着脸皮吹嘘为十全武功。相比较之下,明英宗朱祁镇真是土木堡一失足成千古恨,否则打到印度边界再怎么滴也比“十全武功”强吧。
常言道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宜悬头藁街(汉长安街)蛮夷邸,以示万里!
明之王骥,做的何尝不是把番邦蛮夷屠为九郡,头悬北阙之事?
征讨麓川战事不利,加上蒙古大军的威胁,让明英宗朱祁镇心态有些急了,迫切的想要尽快结束西南战争,集中大明全部军力来应对蒙古的攻势。
于是乎下令宁阳侯陈懋,佩征夷将军印,充任总兵官。率领宁夏边军精锐、京营骑兵、以及任职大明的鞑官营铁骑,一同南下讨伐麓川。
原本历史上宁阳侯陈懋率领的这批兵马,是要前往东南镇压矿工起义的。结果沉忆态提前平息叛乱改变历史,可依旧没有改变朱祁镇从北方抽兵的举动。
这下永乐朝留下来的三大重将,正统朝时期三大领军勋戚。靖远伯王骥、定西侯蒋贵、宁阳侯陈懋,连同数十万朝廷兵马,通通陷入了西南深山老林的战争泥潭中。
如果增兵能迅速终结麓川战事,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但问题以西南的地形跟环境,压根不是靠人数堆,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
相反各种毒物瘴气,还大大增加了非战争伤亡,使得军费支出再度飙升,朝廷内外可谓是苦不堪言。同时这场麓川战争,还给了蒙古瓦刺一个千载难逢的战机!
“东主,你最近时常站在船头沉思,可有心事?”
卞和从身后靠了过来,这几年朝夕相处让他很了解沉忆辰的习惯,肯定是有棘手的难题,他才会出现这种状态。
“卞先生,你看远处那大片的乌云,是不是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风雨是指南疆,还是北境?”
很多时候默契就是这么形成的,哪怕沉忆辰没有明说,仅是这么轻轻一点,卞和就大概猜测到了原因。
“南疆有可能成为后患,而北境是当务之急。”
沉忆辰与朝廷文官集团不同,他从始至终就反对什么王道教化,更认同大明王朝的改土归流国策,必须保持对西南土司的征讨跟同化。
特别像是麓川这种接受过中原文化的洗礼,不同于一般未开化的番邦文明,简直就跟千年前的高句丽无异。如果放任它侵占云南布政司,吞并缅甸宣抚司,麓川就会成为第二个安南,甚至超越安南对中原王朝的威胁!
隋唐二朝,正是看到了高句丽的潜力跟危害,才会历经六代帝王不死不休,硬生生把一个成长中的封建帝国文明给亡国灭种。
明英宗再拉垮,好歹接受过完整的帝王教育,他会不明白以史为鉴这种基本道理?
不过麓川想要成长起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太师也先却已经统一蒙古诸部,对着中原大地虎视眈眈。
“东主,你是担忧朝廷调遣宁阳侯陈懋平叛,致使九边重镇防务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