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调,被寒风吹得微微轻颤,“这里没有……活着的人。”
时之峡谷中,常年漫天飞舞着银白色的、天空的眼泪。
雪……什么时候,都给人以残酷中带着温柔的感觉。
可这时候,由尹只觉得全身冰冷。那是因为,从来都在一起取暖的两个人,只剩下他一个的缘故。
“活着的人,只有——”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高耸入云的时之塔。他的半身——从出生时起就一直在一起的弟弟法尹,就被独自关押在那里。
仰望着高耸入云霄的高塔,由尹突然紧紧咬住牙关,勐地站起身。
“我要从这里出去!”
他拖着僵硬的身体,开始将掩埋在积雪下的尸体,一具具搬向塔边。
“出去了就能使用魔力。大家都说我们长大后,魔力会超过国王,到那时我们就去别的国家!”
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报复任何人。他从来,也没想过要给他人增添麻烦。
他的愿望,一直以来只有一个。
『活下去!和法尹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愿望。
“我们一起出去——两个人一起离开这里!法尹!”
而在高塔之上,听到由尹声音的法尹,用满是冻疮的细瘦双手抓住窗边的栏杆,沉默着闭上了双眼。许久之后,口中呵出的白雾,才模湖成了另一个自己的名字。
“……由尹……”
◇
究竟度过了多少年岁日月呢。由尹记不清了,也不想去数。
时之峡谷和时之塔的时间流速,与外面并不相同。就连峡谷和高塔的时间流速,也完全不同。由尹与一个人被关押在塔中、快要被孤独寂寞逼疯的法尹不同,他的身边充满了人——虽然是死人和他们的尸体。
陪伴着由尹的,只有冰冷的雪花,和不会腐烂的尸堆。
绝望?就像对于周身的冰冷一样,他已经逐渐变得麻木的身体感受不到。
希望?由尹的心中,已经只剩下和法尹一起活下去,这一个念头而已。
伴随着模湖暧昧的时间流逝,双生子慢慢开始长大,尽管因为彼此所处之地时间流逝的不同,他们的年龄差距也逐渐开始拉开。
渐渐的、峡谷上方丢下来的尸体,开始越来越多。
法尹只能看到有尸体被丢进由尹所在的峡谷,毕竟自己的周身永远只有安静一片,只有他一个人。
可是由尹……却只能恐惧无助地蹲坐在尸堆之上,睁大晦涩暗澹的双眼,慌乱地看着一具具尸体落在自己面前。
有的人摔在墙上脑浆迸裂,有的人摔下来时甚至折断了手脚。由尹看着这一幕幕,只能一边哆嗦着干裂的嘴唇,一边用哪怕皮肉模湖、露出白骨也不会腐烂的手指,惊恐地抓着自己的脸。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他还是个生者,而非毫无知觉的死者。
冰雪冻僵的、只是他的身体,他的心哪怕蒙上一层冰膜,依然是柔软而又鲜活的。即使对于死去的尸体已经快要没有感觉,看到有人被这样扔下来,他依然觉得害怕。
而且,那些被扔下来的人,很多竟然连囚服都没有穿。数量也开始越来越多。
由尹忍着心中的恐惧,再次开始了搬运尸体的工作。塔边的墙壁上,已经堆起了一座高高的死人山。可是,即使是这么多人的尸体,依然无法帮助他离开这里。
被扔下来的尸体,除了年轻人之外,逐渐连老人和孩子都包含在内。
由尹蹒跚着脚步,走到一位哪怕停止呼吸,依然死死抱着怀中孩子的年轻女性身边。手轻轻抚上幼小的婴孩的头,他霍然抬起头,咬牙看向峡谷上方。
如果说,他已经强忍着痛苦悲哀,无奈地接受了“双生子存在于世乃是罪孽”这一观点的话,那么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就是连这么小的无辜孩子,都被杀死扔下来这点!
这里是处理罪人的填埋场,但这些老人和孩子,又犯了什么罪?
心中逐渐开始熄灭的火焰,因为这些无辜枉死的人们,又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这个国家一定出了什么事!”
“法尹在塔里出不来,但我却在这里……假如顺着峡谷的墙壁向上爬的话,就一定能出去!”
由尹将堆在塔边的尸体,一具具拖向峡谷的墙边。现在的他,心中只有一个最为单纯的想法——
『爬上去……只要能到外面去,就能和法尹一起去别的国家。但在那之前,要先确定巴勒利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我们两个,能为这个国家的人民做些什么的话——』
『或许双生子的存在,就不会被视为〖禁忌〗和〖不祥〗了!』
可是,当某个手里紧握着卷轴的官员,从上面掉落下来之后,他的内心,终于彻底被冰霜冻雪所覆盖。
“上面……写了什么?”好奇的由尹打开了卷轴。
展开那份沾满鲜血的破烂卷轴,他慢慢读了起来。
“巴勒利亚国王……蛊惑人心、滥杀无辜,吾等已无力阻拦……请务必向邻国借兵……”
由尹像是反刍一般,无法置信地重复道,“巴勒利亚国王……蛊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