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红色的天空,庭院外风吹而过的落叶。
一切好似静止了.
只有远处高耸的焚丘山,不断喷吐着火星岩浆,犹如一位癫狂的老者,声嘶力竭地在怒吼。
林末缓缓将额间的长发捋至耳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行人,面色无比平静。
他其实早便想如此自在行事了,可是一直都在忌惮,一直都在犹豫。
忌惮那传闻中的大圣,犹豫出手后引发的连环麻烦。
正是因为这种退让,才使他整个人处于扑朔迷离,处于混乱繁复的局面。
他越是退避,忍让,局面反倒越来越难堪。
原因很简单。
在这世上,动与静,阴与阳,相生相克,万事万物无不在变化,人心更是如此。
你退让,他便会欺进。
如此,其实倒简单了。
他既然一切都分不清,索性便不去分清,既然退无可退,那便选择进无可进。
他相信,这益州,这天下,能胜过他的是有,甚至可能超过十指之数。
但也就那几个人,打不过,难道还跑不过?
既然大势来临,不可阻挡。
倒不如顺己心意,得大自在,以心意合天,以己心观世界!
平静不可得,那便去攫夺!污秽难以入目,那便去清理!
是的,我真傻,真的,我早该想到,早该坚信,平和永远不会以共处得来。
林末心中叹息,视线看向眼前的一众人。
“大师……”张秀至此时也是懵了。
他完全没想到,这样的情形,林末居然还能这样乱说话。
直接逮着千羽界妖魔的名义,胡乱杀人。
莫非他出手,他也是妖魔,对方也要对他出手?
“张秀至!这和尚都这样说了,你莫非还要护着他,还要替他说话?!
!你答不答应我,一同出手将其拿下!”聂婉厉声呵斥道。
起伏不定的娇躯,厚重的白色乳状意劲升腾,她的周身,居然一下子环绕起重重叠叠的山峦。
“小婉,你可想清楚,我们如若出手,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张秀至苦笑,大真君大大出手,一旦传播开来,必然要引起七海盟与大周之间的关系。
在如今这个时期,牵扯之大,难以想象。
其实说到这,他也有些恼怒特意找事,最后被打死的虎头帽男子。
若不是后者,事情绝不会变成这番局面。
“性质不一样,当这和尚对李云虎出手时,性质便已经不一样了!你考虑这考虑那,他考虑过吗?”模样温柔秀气的聂婉直接火大了,看了林末一眼,随后狠狠剜了一眼身旁的犹豫的男子。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不选你吗!就是因为你这婆婆妈妈的性子,没有一点担当!”
“我……我不是,那你怎么准备办……”男子苦笑。
“我准备怎么办,你难道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这么多年,即使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而且这个境地,你觉得我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嘴。
“秀至兄……不妨我给你做决定吧。”
正欲开口的张秀至直接一愣。
下一刻。
轰!
两人身前,林末的身影勐然间膨大爆炸。
下一刻,一只粗大的黑手,犹如磨盘般飞来,闪电般抓向张秀至。
他下意识抬头。
可只见一道黑光闪过,随后则是满头黑发在由爆炸般的力量裹挟的劲风中凌乱。
他全身肌肉下意识紧绷,意劲如沸水般炸起,体内深处的法身更是躁动,几欲自发破体而出。
这是生死大危机中,神意自发在示警!
只是下一刻,黑影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他的黑发重新披下。
一切好似没有变化,一切好似都是幻觉。
张秀至仔细检查了一番身体,除却由劲风破碎的发冠,他完好无损。
他眼中出现一股茫然与疑惑。
只是下一刻,彷若想到什么,勐然转头。
他的身旁,他的身旁空无一人!
他的婉儿呢?
张秀至缓缓转身,看向身后。
他心爱多年的女子,方才还与他说话的活生生的女子,此时整个人挂在林末身上。
华贵精致的道袍破碎不堪,那瓷器般的雪白胸膛上却出现一个暗红色的血洞。
整个人在抽搐,浑身是血。
白色的意劲,那浩然宗的浩然存天劲,在不断闪烁,试图反抗那只漆黑的大手,试图重新愈合伤口,帮助原主重获生机。
只可惜无济于事……
那黑色的,凝为实质的意劲,犹如有生命般,不断在蠕动,吞噬着聂婉的浩然存天劲,不断破坏着她那粉色的血肉。
此刻,后者一直在看着张秀至,那不断涣散的眼神,没有了之前的不屑,没有了之前的恼怒,有的只是复杂。
那包含着怀念,不舍,以及一抹爱意。
她眼中神光不断在暗澹,颤栗的身子,也在慢慢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