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近游凭声的过程里,夜尧绞尽了脑汁,然而成果很可怜。
因为童嫣身份的缘故,游凭声偶尔还耐着性子和他接触,却始终没有给他丝毫信任。
“……不管是两百年前还是两百年后,都这么难搞啊。”
其实他早该知道这一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魔尊能活到今天靠的可不是运气,当然不可能轻信他人。他始终对所有人抱有超乎寻常的警惕……尤其在碧幽宫这样人吃人的地方。
虽然身处幻境,这段日子夜尧却深深体会到了魔修生存的艰难。他并非没见识过黑暗的人,知道名门正派里也有勾心斗角,然而魔道中的争斗却要凶残得多,全无礼义廉耻的遮羞布,弱肉强食的法则明晃晃摆在明面上。
身为底层魔修,若不能不遗余力地向上爬,便只能放弃尊严,心甘情愿成为强者的踏脚石。
两百年后,他还有机会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接近游凭声、与他慢慢相互了解,两百年前的幻境里却没有这么多时间。
夜尧知道自己几乎进入死局。
这场幻境里让游凭声心里波动的会是什么,仇仞吗?
……
夜尧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没过多久,在他习惯性往游凭声的住所那边晃悠时,看到了正要找游凭声的魔修。
那魔修是替仇仞来召见游凭声的。
“正好我闲来无事,帮你走一趟。”夜尧挡在他身前,笑着说:“你回去复命吧。”
魔修犹豫了一下,想想童嫣不敢耽搁魔尊的命令,便在门口打道回去了。
人走后,夜尧笑容收敛。
太阳爬上当空,正午的阳光炽烈洒下,有东西在头顶形成阴影,晃晃荡荡映在他的脸上。
这里是北溟各宗派魔修进献的炉鼎所住之处,大门口屋檐最显眼的地方悬挂着数具被削成人棍的尸体。
手脚俱断,只剩下躯干,甚至还有至今未死的人苟延残喘着,修士旺盛的生命力在此时留给他们的只有痛苦。
他们是曾经想要逃离碧幽宫却被抓回来的炉鼎,被制成人彘挂在这里,震慑所有意图逃离的人。
……其中最受针对的,是仇仞最不可能放过的游凭声。
这些人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透过游凭声的记忆才有短暂一瞥,似时间长河里游荡的幽灵。
炽热阳光驱不散整座建筑的阴翳,这里面住的人不少,却安静得如同死寂。
夜尧抬头看了一眼那还在挣扎的人彘,眸中越发冷沉,他没在幻境里做任何没有意义的事,抬步跨入门内。
“你为这颗药割伤了自己?”游凭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夜尧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情绪外露的担忧声音,在听到婪厌欲拒还迎地说没事,却在暗地里表露自己的功劳时,夜尧无声嗤笑一声。
嘁,真会装啊。明明是匹阴险毒辣的大尾巴狼,还装成一副纯良温和模样。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
≋()≋,
碰到屋门的手掌又顿住。
屋内,游凭声将丹药递到嘴边,抬眼看婪厌时,收到他将紧张掩盖得很好的友好微笑。
他也轻轻笑了一下,在婪厌惊愕的神色中,突然出手掐住他细长的脖子,像给一只肉鸭填食,无比粗暴地把药丸塞进他的喉咙里。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震起地上灰尘,牵厄蛊入口即化,即使是未来的度厄教教主,这一刻也无法反抗地沦为了蛊母的奴隶。
……
“你为什么怀疑我?!”自食恶果的婪厌不敢置信。
“你不会以为自己的演技很好吧?”游凭声嘲弄反问:“我又不缺爱,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对我好都要付出信任?”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诧异,仿佛早已预见到眼下的场景,对比狼狈在地上挣扎的婪厌,平静得过分。
这比身体上的痛苦还要让婪厌挫败。
他佝偻成了一只虾子,发丝汗湿粘在脸上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崩溃地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拆穿我?”
“因为你一直在倒贴。”游凭声轻飘飘给出最后一击,“真的很好用。”
噗哈哈……夜尧肩膀抖动,差点儿笑出声来。
不愧是游凭声啊。
打这种接近他后再背叛的算盘,婪厌算是找错了人。
夜尧想接近游凭声却不得,每一次都有婪厌这厮在一旁打岔,当然乐于看到他坠落泥潭的场景,不趁机踩一脚算是他善心大发。
然而听着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婪厌因牵厄蛊发作而忍耐至极的惨叫,他只是短促笑了一下,翘起的唇角又很快回落。
有多少人曾经欺骗游凭声的信任,又在那之后让他失望?
他看到的稍年轻时候的游凭声,已然如同铜墙铁壁,心硬得不会对任何人泄露缝隙。
会不会在比这更早的过去,他无法知晓的地方,游凭声曾经吃过亏、于是再也不能相信人性?
要不是婪厌这种人的存在……说不定他本可以活得更轻松些!
夜尧知道自己在迁怒,有没有婪厌都不会影响游凭声的艰难处境,游凭声本就没有对他产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