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刚才那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幕,又想到夜尧对自己的恩情,珑娘心里别提多纠结了。
在游凭声看过来时,她反射性迅速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个木头人。
她……是主上的人,又本事有限,主上就算真的想做什么,她还能置喙不成?只能当做看不到了。
不——不是当做,她本来就什么都没看到!
轻缓的水声从潭水中央的方向传来,似乎有人在往潭边走过来,珑娘宛如窥见某种庞大的不该见光的秘密,心跳几乎停滞,鼻尖上忍不住冒了汗。
“怎么,遇见什么事了?”游凭声瞥她一眼,一眼看出她极力隐藏的害怕情绪。
“没……没有。”珑娘条件反射地大声回:“我什么都没看见!”
“噗。”不远处传来一声失笑。
珑娘飞快抬起眼,才发现刚才上岸的是夜尧,他脚步落在草地上时已经蒸干了身上的水分,一边抚平衣袖一边看着她,笑道:“你瞧见什么了?”
珑娘定了定神,回答说:“没什么……只是见两位于潭中同浴,可见友谊深厚,不由心生感慨。”
“咳,没错。”夜尧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点头说:“没想到这里会有如此罕见的天然温泉,温度舒适,灵气浓郁,是个好地方。”
看着他似乎一无所知的清朗模样,珑娘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暗想,不管怎么样,夜尧现在不知道,或许也是件好事。
“你怎么过来的?”游凭声问珑娘。
珑娘低着头,丝毫不敢看潭水的方向,毕恭毕敬说:“进入秘境后我遇到了一些意外,没能与徐家的人汇合,之前遇见了危险,是夜前辈救了我。”
其实此时珑娘与夜尧同是元婴修士,交情又不算陌生,称呼“道友”便好。然而她只敢客气疏远,生怕游凭声不快。
亲眼见识过游凭声对付那些人的手段,她对游凭声的尊敬和惧怕已经浸透了骨子里。
游凭声看出她心里大概在想些有的没的,也不解释,注意到她的用词,“意外?”
荒古秘境这么大的事,任何人都会极力保证万无一失,什么样的意外会导致无法汇合?看珑娘的表现,也不像是徐怀誉出了危险。
在回答之前,珑娘先看了夜尧一眼。
游凭声:“他知道,你直说就是。”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却让珑娘心里又是重重一跳,夜尧连她的身份都知道,可见主上果然待他格外不同。
“在进来之前,徐家的每个人都在身上种了符引,进秘境后能感应到彼此。”珑娘如实回复,顺便换了自称:“但属下身上的符引不知为何出了差错,没能联系到其他人。”
“不知为何?”游凭声淡淡重复了一遍。
仿佛只是毫无意义地随口复述,珑娘却忙不迭改了口:“主上见谅!属下其实知晓,不是有意糊弄您。”
刚才就盘桓在心头的忐忑一
起爆发出来,
她立即跪到了地上,
急急道:“是属下无能,没发现那张符引被徐宇做了手脚,才会中招——之后属下会独自解决这件事,绝不让主上烦扰!”
夜尧目光略过她不自觉见汗的额头和微颤的手指,心里浮现“不怒而威,不令而行”八个字。
“这么害怕干嘛?起来吧,我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责罚你。”游凭声也没想吓唬珑娘,只是顺便一问,“小事而已,以你的能力,应当足以报复回去。”
珑娘飞旋的心脏砰然落地,惊惧后陡然放松,几乎被这句简单的认可冲得头脑眩晕了。她微颤的声音坚定下来,郑重地道:“珑娘不会丢主上的脸。”
越大的家族势力越是盘根复杂,徐家家大业大,充满勾心斗角。珑娘原是家奴出身,现在虽然爬了上来,终究根基较浅;且因徐家老祖徐仁宾喜爱玩弄女子,徐家风气便是看轻女修,徐宇长老一派向来看不惯她帮家主掌管家族事务。
前不久,她与徐宇发生了龃龉,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阴险,竟然在她的符引里做手脚,想让她死在秘境里。
什么牝鸡司晨、红颜祸水……不过是那些男人为自己的无用找借口而已!
主上就从来不会瞧不起女子,在洪荒海时,还曾替女子抱不平,反驳“妇人之仁”的言论。
珑娘起身,挺直的脊背宛如纤细却坚韧的芦苇,她神思收回,不再多想,镇静向游凭声汇报徐家的情况。
“此次进秘境,徐家有元婴长老五人,两个元婴中期,一个元婴后期。徐怀誉修为已臻元婴巅峰,若能在秘境中找到大机缘,不日便可突破……”
……
这座山灵气浓郁,是修炼的好地方。
珑娘只有元婴初期,一个人在秘境中难免危险,便暂时没有离开,去了后山修行。
周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细微水声,有一搭没一搭撩动,宛如飘忽不定的幽幽琴音。夜尧目光直直看向水中央,心仿佛随着水音飘漾起来,又像是被极细的丝弦挠了一下。
水面蒸发出一片温热的水雾,越靠近中央雾气越薄,恍若清冷的月亮投影在水中央。
但对于夜尧来说,那不再是虚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