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倏然变了脸色,虽表面瞧着并不明显,可凭着在陛下身边伺候数年的一点本能,张浦还是敏锐地嗅到了一丝不同。
只是他也想不通陛下这会儿怎么会不高兴。
照理说,玉嫔主子这般善解人意,替陛下和皇后娘娘解决了一场麻烦,更是免了后日的风波,陛下应该高兴才是,即便不觉得玉嫔主子有功,可不悦,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
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事事周全是本分,张浦不敢再说下去,低眉顺眼地跟在旁边,斟酌着换了话头:“马上便是午膳时分,建章殿的宫人们已经去领了,陛下可要喝盏茶歇歇,等着用午膳吗?”
张浦躬身等了半晌,却一直不曾听到陛下的命令,不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谁知陛下眼瞧着是不曾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情形,张浦是再不敢问了,老老实实低下头等着陛下的指示。
几个呼吸后,秦渊云淡风轻地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的不悦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今日午膳都备了什么菜式?”
“启禀陛下,每日的膳食都是尚食局那头选时令最好的菜样送来的,菜样冗杂繁多,且每日的花样不定数。您若有什么格外想用的,奴才这便吩咐了底下的人去传话,让现做了送来。”
“倒也不是朕想用,”秦渊抬手在眼皮子底下的奏折上画了个批注,“玉嫔照料三皇子辛苦,朕怕玉嫔饭用得不香,想着——让你吩咐尚食局送些开胃的菜样过去。”
“便送些腌黄瓜,青梅糕,酸梅汤之类酸口小食,她出身南方爱吃鱼,再做一道酸汤鱼过去。”
玉嫔是陛下心尖上的宠妃,平素跟在陛下身边布菜,张浦也观察出玉嫔主子的用膳喜好。
出身南方,口味清淡,除了甜点花样比旁人多,菜样多喜欢鲜口,日常饮食上,还从未见过玉嫔偏爱吃酸的东西。
素来伴君如伴虎,陛下的心思是猜不到的。张浦颔首应声:“陛下宠爱玉嫔主子,赐下如此恩典,奴才这就去办。”
陛下命令,尚食局不敢耽误,马不停蹄地将这些酸口的饭菜点心并着渡玉轩今日的份例一起送了过去。
渡玉轩的主子一向是宫里最要紧的几位之一,每日的饭菜都是顶好的,半点不敢马虎,不光丰盛,荤素搭配的也好,量更是足足的。
但陛下又破天荒赏下这么多,就连渡玉轩派过去取膳食的宫人们也觉得有些意外。
青沉掀开食盒盖子一一查阅一遍,看没问题才带了回去,挨个摆在了侧殿的饭桌上。
“陛下赏的?”
沈霁听到消息挑了挑眉,从软塌上搁下书卷,打算起身瞧瞧。
筠雪是个心思浅的,但凡是陛下赏赐都觉得好,跟在身边笑嘻嘻道:“陛下是最疼您的,定是知道您去劝了恪美人,要给您加菜呢。”
沈霁无奈摇头,掀了珠帘往桌上一瞧,还真是添了不少菜。
只都是酸口的,
她又不喜欢。
从恪美人那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了张浦,
想来她去了明光宫的消息陛下已经知道了。
今日这几道菜式来的古怪,但定是和她去恪美人那有关系。
到底是帝心难测,她这么做本是为了皇室声誉和皇后娘娘着想,好端端的送来些酸食做什么。
要真是体恤她侍奉御驾又出力辛苦,也该赏赐她爱吃的。
除了怀着子昭的那阵子吃过些酸的,她并非是个嗜酸之人,和陛下用过这么多次膳了,就算身为皇帝,可连她的口味也不记得,实在敷衍。
“不相干的出去,她们几个在这伺候就成了。”
沈霁泰然自若地坐下,抬手执筷尝了一口酸菜鱼:“这鱼刺少,酸辣鲜甜倒是不错,旁的就不吃了,你们几个悄悄分了吧,真说起来,我也不算辜负了陛下的恩典。”
筠雪最喜欢酸甜口了,捧着青梅糕眼巴巴的:“主子,这可是陛下赏赐的,您真的都不尝尝,给奴婢们啦?”
“赏下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吃食罢了,你们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被谁吃了,难不成陛下还会问不成?”
沈霁掩面打了个呵欠,并不怎么放心上:“酸唧唧的,吃多了胃里不舒服,还怎么侍奉陛下,你们几个分了吧。”
筠雪欢天喜地的将几碟主子不吃的糕点都分了下去,沈霁才不紧不慢地用起了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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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七,晨。
沈霁用过早膳后便起身盥洗更衣,准备着去赴今日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会。
青檀和霜惢一道在衣柜边上着衣服,筠雪则指挥着底下的宫人们将早膳撤下去,青沉一扇扇开着殿内的窗子,每开一扇,带着花香的春风从大开的雕窗里吹进来,一洗屋内积夜的浊气。
渡玉轩的院子虽不比主殿的大,但在偏殿里头,是宫里数一数二的精美华丽,单是四时之花便尽选了最好的植株栽过来,如今一开春,春色满园,赏心悦目。
“到底是宫里独一份的尊贵,奴婢瞧着青沉姐姐开窗的模样,真是喜人。”
霜惢为沈霁梳着乌发,垂眸看看主子的容颜,又看看外头,只觉得自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