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第二层空气墙,视野被蒙上了一层霜,重归清晰时,孤儿院灰白的楼房也随着霜一并散去了。
四周毫无生气,地上的积雪白亮得像镜面,每个人都和脚下的倒影连在了一起。
每走几步,空中就似有一条纵线轻轻晃动,整个世界如同一幅不稳定的拼图。
蒋枭轻声道:“是空间错乱吗?”
安隅缓缓向前走,视线巡视着两侧。
金眸在白亮下更显澄澈,眸光微动,摄人心魄。
“空间倒是很规整……”他忽然停下脚步,“但却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众人同时止步,围绕着安隅和秦知律,用视线巡视周围。
“牢笼?
这里没有空气墙啊。”
风间轻轻扑打四周的空气,毫无阻力。
安隅看向几步之外的建筑,“去摸一下那边的门。”
风间走上前,手指触碰木门,然而紧接着,他的手穿越了那扇门,就像穿越空气一样顺畅。
“镜子牢笼。”安隅说,“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被很多块无形之镜包围。你看到的东西都在镜子里,本质上和你不在一个空间,所以你无法触碰。但这些镜子没有实体,不会阻止你的探入,也因此很难被发现。”
风间怔道:“你怎么知道?”
安隅凝视着周遭的空气,瞳心逐渐凝缩。
他轻声道:“怎么说呢……”
虽然看不见,但他有感知。周围看似空旷,但每一点都收敛着另一层空间,藏匿在其中的家伙快要把他烦死了。
蒋枭警惕地望着四周的空气,“隐匿空间吗?看来它想要在戏弄中杀死闯入者。”
秦知律道:“也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藏起它想要藏着的东西。”
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出现了一群孤儿,像凭空从空气中迈出来的,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面前,围成一个圈。
孤儿们穿着破败的院服,长着相同的脸,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
斯莱德诧异道:“镜子还有复制畸种的能耐?”
“不是。”安隅说。
面前的孤儿背部迅速隆起,人类的面部分崩离析,转眼便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不规则怪物,空洞的脸上不见五官,只有一层又一层细密的牙齿。
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大量黏液从口中砸了下来。
安隅鼻翼耸动,却没闻到任何腥臭。
孤儿们一个接一个地畸变,和安隅见过的生物畸变不同,面前这些巨大的东西更像异形怪,肉身粗壮,光滑的肢体在空中甩动,看得人太阳穴砰砰直跳。
帕特一枪击出飞锚,打进畸怪黏糊的肉肢,却发出了一声硬脆的击响!
他借锚索将自己拉起,与之相搏。每一刀每一拳,击打在巨大的肉块上,伴随着尖锐的硬物刮擦声。
安隅忽然明白了过来。
难怪这些东西在畸变前都长得一样,也难怪他没有闻到腥臭——它们并不是真实的畸种,它们的本体都是镜子。
紧接着,新一圈的孤儿从空中迈出,面无表情地向中间汇拢来。他们步步逼近,庞然大物从瘦弱的身体中抽脱而出。
秦知律风衣下蔓延出上百根粗大的触手,变得比在53区时更高大,漆黑的触手呼啸着从安隅四面八方穿插而过,将向他袭击来的东西都搏挡在外。
蒋枭的精神力报警声响个没完,但那双红瞳却愈发清冷,他果断收了掌中罂粟,无穷的蛇尾从身下钻出,像章鱼触手,却又比触手有着更锋利的鳞片,摇摆着向那些怪物鞭打而去!
斯莱德一跃而起,利爪在空中划出冷芒,将一只要扑杀上来的畸种从头顶向下抓得稀烂!
不久前,在53
区,
没有人肯在战场上对安隅施以援手。
他浑身染透鲜血,
以凡人之躯冲进畸种堆里,只能在快要承受不住时哀求长官开枪击杀。
可如今,这些天梯高位的守序者站在他的四面,将他围立中间,为他竭力冲挡。
波光荧荧的蒲公英种子在空中浮动,一条带着细绒的丝线从风间指尖伸出,在安隅垂在身侧的手腕上细细地环绕了几圈。
“血线防守2.5%。”风间说道:“遵照您的吩咐。”
安隅轻点头,四周皆是高山般环绕的巨型畸种,他在队友的保护中心,闭眼静静感受。
周围的镜中空间如苍穹中的星点,数不胜数,在他的意识中流淌而过。
如果他没猜错,阿棘的镜棺就在某一面镜子中,那应该是唯一一面没有收容畸种的镜子。
他的意识浏览着那些虚空中折叠的空间,仿佛开启了俯瞰之眼,一本一本拨过书架上的书脊。
一声剧烈的镜裂声突然炸响,将安隅猛地从检索中拽了回来!
蒋枭双目猩红,蛇尾刚刚自上而下劈裂了一只畸种,畸种爆裂,漫天的碎镜片扬洒而下,不仅将蛇尾割裂出无数道伤口,镜裂声也差点把安隅的脑子挖空。
安隅一下子摔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头。
好吵……!
大脑深处如遭刀剐,比基因诱导试验更让人惊悚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