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步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正站在警校门口,细微的雨声响在耳边,眼前的视线朦胧一片,模糊的景象却透着无法打破的沉静。
虽然看不到周围的景物,但他很熟悉接下来的走向,他会被保安大叔赶远一些,然后站在那里像一只凄惨的落水狗。
位置就在一人高的邮箱旁边,他会在那里缓缓蹲下,把脑袋埋进衣服里,十分狼狈。
他和梦境中的自己同感共情,但经历过那么多次相同的梦魇,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完全和过去自己那软弱不堪的情绪割裂开来。
他好似从那具透明的躯壳里脱离,在漫长的无声注视着曾经的自己,直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一步之外,车上的人摇下车窗,只在一片朦胧中留下一个漆黑的剪影。
乱步看着过去的自己坐上了那条不知道终点的车。
他站在原地,回身注视着警校的铁门,却不愿意跟着那辆车离开。
就好像潜意识里他知道,会有另一个人带着他走去不同的岔路口。
……
静冈县白山海滩景区,别墅区的二层洋楼。
时间已经临近正午,热辣的阳光连这种山清水秀的城市边缘也没放过,在洋房白色墙壁上烘烤出扭曲上升的空气,太阳在其中变了形状,偶尔几声蝉鸣响彻间。
洋房外,春蝉藏在层叠的枝桠间嘶鸣。
卧室里,黑发青年却没受半点影响,整个人呈“大”字形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呼呼大睡。
青年一头黑发凌乱,原本戴着的睡帽掉了下来遮住大半张脸,轻薄贴身的睡衣被折腾得不成样子,翻身间,一脚踢开了身上仅剩一半的被子,整个人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上衣衣摆跟着翻上去一节。
青年睡得正香,耳边却很快就响起了扰人清梦的敲门声,“乱步?要起床了。”
床上的青年眉心一蹙,仍然在梦乡中不愿醒来,然而凉气顺着腰间裸露的皮肤窜了上去,他鼻尖翕动,猛地打了个喷嚏,随后有些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被限制,青年迷迷糊糊地把遮脸的睡帽拿开,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拉了一半的窗帘透了不少光进来。
刚睡醒的乱步眨了眨眼,声音带着些喑哑:“苏格兰?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已经十一点了。”门外的苏格兰回答道。
乱步“啪”地又把自己当成一张饼拍回了床上。
苏格兰好像知道卧室里的人在赖床,于是在门外引诱道:“真的不起来吗?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去海滩边上吃冰激凌吗?”
“冰激凌”三个字过五关斩六将直接敲到了乱步耳边。
乱步艰难地睁开眼睛,翠色的眼眸雾蒙蒙的一片水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但在冰激凌和继续睡觉之间,乱步难以权衡选哪边更加划算。
直到苏格兰压上了另一个砝码。
“唔,昨天听卖章鱼烧的老板说好像还有刨冰呢。”
乱步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冰激凌与刨冰的组合狠狠打动了他。
“很快就好!”
然而,半个小时后,兴冲冲的乱步站在了一个早就关门大吉刨冰店门口。
店铺牌子有着经历海风侵蚀的老旧感,陈年的塑料纤维掉色泛白,连上面的平假名都跟被打劫似的缺了几个字,后边的铁制骨架也带着暗黄色的锈蚀,雨水冲刷之下几道黄色锈痕贴着墙壁向下。
布满灰尘的窗户上贴着一个明晃晃的“闭店转租”。
苏格兰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哎呀,好像是我听错了,他们是在感慨这么好吃的刨冰店居然关门了呢。”
会信你我就不是江户川乱步。
这店铺明显不是最近才闭店的,从这个选址来看,不太靠近海滩的位置估计让老板吃了不少苦头。
乱步伸手一拳怼到苏格兰的腰眼上,力气并不大,但位置掐的很准,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却立刻让苏格兰顿时半边身子都麻了。
苏格兰条件反射地绷紧身子,如临大敌地向后退了半步,那一刻他身为卧底预判危险的神经敏锐地给出了信号。
但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才一脸复杂地看向跟个没事人一样的乱步。
乱步轻哼了一声,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苏格兰猛然装备到身上的警惕,丢下他往沙滩边走了。
乱步生气后的表现有点超出苏格兰的认知。
原本他对乱步的猜测是,这是一个十分纯粹的脑力派,估计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被迫用在组织高强度的培训上,才能养成如此迅速的推理和反应能力,而身体素质对达到乱步这种顶尖水平的脑力派人士来说,向来是不太重要的事。
不过现在或许能够扩展一下资料,乱步应该接受过一定程度的体术训练,甚至熟知身体各个部位的弱点,搭配上乱步无与伦比的推理判断能力,绝对会十分恐怖。
只不过碍于先天条件限制,乱步能发挥出来的部分很有限,否则绝对是当杀手的不二人选。
这么说来,乱步和琴酒这位组织第一杀手的深厚交情就很合理了。
苏格兰掩饰掉自己的失态,跑了两步跟上去,“抱歉,我只是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