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二年,民国初期,八岁的我跟父亲来到一个叫做幽水村的阴邪地方,说是接到了当地的委托,处理一些旁人不敢管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跟父亲出门。
父亲名叫归一,他给我起名归零,寓意什么的没有说过,我也没有打听。
我们住在酆都,经营着一家普通的杂货铺,这是明面上的营生。
我们还有一个祖传的营生,叫做,招魂。
招魂者,通阴阳,晓天命,渡生死,为死者安息离去之魂,为生者安抚心头神煌,成天和一些阴魅邪祟打交道,绝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每次出门,父亲都会带着一个黑色的木盒,木盒上有一块浸着黑狗血的锁,木盒的材质是黑檀木,里面放着几张黄纸和朱砂,具体做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父亲说等过了今天,他就会将一切都告诉我。
父亲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昨晚收到的,上面写着一件委托内容,父亲看着信上的地址,对着眼前的村子,表情很沉重。
到了幽水村,村长拖着年迈的步伐从村口缓缓走来,苍老的面容满是皱纹,银白色的头发在强烈的日光下,像是透明的一般,一身褐色的外套包裹着瘦弱的身躯,风中摇曳,脚下一双灰色的鞋子应该很久没有清洗过,我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有些打颤,这副仓皇的面孔若是在夜间出现,绝对会吓死一群胆小的。
父亲看见憔悴的村长,面色凝重,轻声问道,“人在哪?”
“还在村子里,”村长在前面带路,拄着拐杖的手不停的颤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灾难。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战争无情的炮火肆意的侵袭每一块善良的土地,毫无节制的征兵让整个村子只剩下老弱妇孺,良田无人耕作,陋室无人修葺,原本美丽富饶的幽水村此刻只剩下一缕残魂,那便是家人等待良人战场归来的希望。
我跟着父亲来到一户人家,残破的门框年久失修,秋风萧瑟,拂过之后便沙沙作响。
穿门而入,看到的画面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一个女人着一身红色嫁衣吊于房梁之上,脸色森白,乌黑的长发从两侧披散,双目外凸,尽是瞳白,中间的黑点只有芝麻大小,眼角流出两滴鲜血,红舌露于齿外,白齿泛黄,嘴角还有一丝馋液,面容惊恐,看来生前一定是受到了惊吓。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她的模样吓人,却并不恶心,所以我只能躲在父亲宽大的背后,偷偷往里瞄,不敢向上看到她的面孔,忍不住将视线下移,最后看到了她的双脚。
红色的嫁衣下露出一对森白的脚踝,脚上穿的是一双鲜红的绣鞋,上面镂空的金色花纹甚是华丽,对人的视觉有着强烈的吸引,鞋底浸着的鲜血不断向下滴,让我忍不住猜想,这殷红究竟是鞋子本身的颜色,还是被鲜血浸湿,不知是不是我眼花,这鞋子周围竟然有一些淡淡的红色气霾。
父亲轻抚着我的头发,轻声安慰着我,“这就是我平日所做的,以后也会是你的,所以没有必要害怕。”
“我的?”想到这里,宛如晴天霹雳一般,我虽然只有八岁,可也想过很多,以后长大靠什么生活,我还是有自己的看法,商贩,阙贾,就算是耕田种地也都想过,但绝没想过会和死人打交道,此刻我看着父亲,默而不语,虽然内心在强烈的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一字。
默默的低下头,看着父亲接下来走到了女尸面前,围着女人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些什么。
沉思片刻,父亲走上前,将上吊的女尸放下,最终看着她脚上的鞋,愣了几秒。
村长十分痛心,老泪纵横,“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个了。”
“这个月,那么这种自杀的行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问道。
“从三个月前,”村长回忆着,“年初的时候,我们村子的最后一批男人全部被征兵,就连我七十多岁的老伴都被征走,最后只剩下我们这一帮老弱妇孺,为数不多的男人也都是些战场回来的残疾,直到三个月前,村里传来一张死亡通知单,村里小芳的男人战死沙场,小芳因为承受不了丧夫之痛,穿着结亲时的红衣绣鞋,便上吊自杀了,一切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这是第一个?”
“对,自从她死后,村里陆陆续续又寄来几张死亡通知,不出意外的,所有的女人在得知丈夫死后全都上吊自杀,身着红衣,脚穿绣鞋,和莲儿一样,”莲儿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女人,村长惊恐万分,“本以为一次两次的也就当是这些个女人贞烈,但是现在已经有13具尸体,并且每一具都是这种死法,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找你们帮忙,看看是不是村子里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父亲先前的话让我以为我今后的工作会是验尸或者殓尸,虽有些害怕,但我也知道,死人的尸体不会做些害人的事,可听到村长的话,我突然害怕起来,该不是让我们来驱除那些所谓不干净的东西。
“她们的尸体在哪里?”父亲脸色愈加难看,我只能悻悻的守着,大气不敢再喘。
“全部放在村边的义庄。”
“三个月以来的尸体全部都放在那吗?”
“对,毕竟这些女人死的离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