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去,见是七八个塞外打扮的突厥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殿。
为首的那个,身高九尺,高大壮硕,身上的皮袄露出边缘的狼毛,额头与脖颈上挂满了宝石,胡须与发辫连成一片。
“……那仁帖木儿。”赵璴听见方临渊低声说道。
禁卫立在两侧,他们一行人却像入了无人之境一般,大声说笑交谈着,引得殿中众人都看向他们。
内监向他们行礼,领着他们入座,几人却在门口停下来,大声用胡人言语谈笑着,对旁边的禁卫指指点点。
殿中众人的神色都难看了起来,隐约听得见有大臣小声地骂,说他们是未经开化的蛮夷。
赵璴侧目,
便见方临渊静静将那颗葡萄放回了桌上。
——
几人不知说到了什么,
那仁帖木儿大笑着上前,伸手便要去拽那只孔雀的尾羽。
“干什么呢。”
就在这时,殿中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众人纷纷看去,便见紫袍金带的年轻侯爵从席位上站起身来。玉冠之下是他眉目英朗的面孔,此时正神色冷淡地盯着他们。
是安平侯,大败突厥的功臣!
而他身侧,赵璴微微凝了凝眉,原本想要拉住他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只见那仁帖木儿转过头来,本是脸色难看地要发作,却在看到方临渊的时候微微一愣,继而大笑起来,用蹩脚的汉语开口道。
“玉阎罗!我说怎么出城迎接我的不是你,原来是在这儿躲懒呐!”
说着,他收回了要扯孔雀的手,大步走进了殿中。
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方临渊面上露出了几分厌烦。
世人都道那仁帖木儿是个够心狠、也够豁达的大将之才。为稳军心,他在阵前不惜拿自己怯战的儿子喂狼;而方临渊杀他无数部下,他却还一派惺惺相惜的模样,敬重方临渊。
但方临渊知道,他这是生来缺失人性。
他并非心狠,而是旁人、包括他子孙部下的性命于他而言都跟圈里的牛羊没有区别。而他敬畏自己,也是因为终于碰到棋逢对手的敌人,激发了他逞凶斗狠的野性,让他生出了明确的目标,终其一生也要打败他、杀了他。
他身体里流的是草原野狼的血,不过徒生了一副人的模样罢了。
听他还在大放厥词,方临渊凉凉地看着他,回道:“迎接你?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那仁帖木儿径直停在了他的案前。
“多日不见,玉阎罗,听说你回上京就娶了妻子,还是你们宣国的公主啊?”
说着,他的眼神往旁边一挪,落在了赵璴脸上。
竟是片刻的失声。
他直勾勾地盯了赵璴半天,神色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赵璴冷冷地抬起眼看他,他也恍若未闻。
方临渊看见,赵璴的神色可怕得厉害,像是当场就要活剐了他。
那仁帖木儿大笑起来:“竟是这样的美人!难怪你要用十八座城池来换!”
方临渊偏了偏头:“你来之前,就吃醉了酒吗?”
“自然没有。”那仁帖木儿答道。
“那怎么就忘了,陇西十八城,本就是我大宣的国土呢?”方临渊说。
那仁帖木儿笑了几声,混不在意,仍盯着赵璴看。
“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方临渊说。
“你说吧,什么?”那仁帖木儿笑着说道。
“我大宣向来恩怨分明,我呢,也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方临渊平静地说道。“所以,羞辱我大宣使臣、在我国都纵马的事,你打算用多少牛
羊、多少草场来换?”
那仁帖木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
来者是客,我就给你个面子,让你自己说个数。”方临渊说。“你若是不说,那待北境的牧草长起来时,我就自己去取了。”
大殿中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那仁帖木儿愣了半晌,继而大笑了几声。
“不愧是你玉阎罗呐!”他说。“今天接我那个官儿,磨磨蹭蹭的弄得我心烦,是我失礼,在这儿给各位赔不是了。”
说着,他回过身去,朝着宴席众官吏的方向拱了拱手。
在座众人的面上无不惊讶。
即便他态度不算恭敬,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今日在京中横行霸道的突厥王储,竟在安平侯的威胁之下服了软。
不愧是荡平北境的安平侯,三言两语,竟吓住了这蛮子。
在座众人纷纷面露钦佩与喜悦,也有官员神情各异,无声地交换着视线。
而那仁帖木儿则转过头来,话虽是对着方临渊说的,目光却又落在了他旁边的赵璴脸上。
“之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玉阎罗,可得与我好好喝两杯啊。”
看着那仁帖木儿转身要入席去,方临渊微微松了口气。
方才若放任这几个胡人放肆,待宴会开始、陛下驾临,必然会引得场面难看,朝臣议论,更会使得那帮胡人愈发肆无忌惮。
方临渊收回目光。
却在这时,他迎面撞上了赵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