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不容的。
即便几乎身在同一屋檐下,人与人间门哪有不怀疑的?想必安平侯去见了这人,殿下决计不会放心。
绢素替换好了灯火,抬眼看向赵璴。
却见微微跳动的灯火之下,赵璴捻着书页的手轻轻摩挲着,竟已将那页书的边角搓卷了,却还没翻到下一页。
绢素正要退下,却听赵璴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绢素连忙答道:“回殿下,已到了子时二刻。”
赵璴的眉心微微拢了一瞬,捏着书角的手也立即停了下来。
“吴兴海的人还没回来?”他垂下眼去,皱着眉朝后翻了一页书。
哗啦一声,宛如短兵相接,倒不像在看书。
“奴婢去替殿下催一催他吧。”
“❖()❖”
吴兴海道。
只见赵璴一把将书扣在桌面上,姿态虽稳,却险些撞翻桌上的烛台。
“方临渊怎么了?”只见他问道。
“城外传来消息,圣莲教出事了!”吴兴海道。“进城的那批人在城门前被安平侯识破,安平侯现已出城,在追缉他们!”
“他带了多少人?”赵璴覆在书脊上的手当即收紧了。
“殿下放心,只带了十个!”吴兴海说道。“奴婢已经吩咐了埋伏在周遭的人,定能阻住安平侯,不让他坏了大事!”
却不等他话音落下,哗啦一声,赵璴手里的书扬在了他脸上。
“……殿下?”
却见赵璴搁在桌上的手紧紧收了起来。
“十个人护得住他?”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关里挤出来的。“他们可是死士,凡出手必会见血。”
“这……”
“即刻让他们撤远,不许动方临渊分毫!圣莲教若有任何异动,保护住他。”
烛火之下,赵璴的声音冷冽而快,宛如划过夜色的刀刃,只留下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寒光。
可他紧盯着吴兴海的眼睛,却冷如寒潭。
“殿下?!”吴兴海面上罕见地露出了讶异之色,抬头看向赵璴。
赵璴却盯着他,像是撕下画皮的凶鬼。
吴兴海浑浊的眼睛直看向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下一刻,他的额头猛地磕向地面。
“殿下不可!您多日筹谋布局,而今只差此一步!若孙白被安平侯所杀,殿下的大局,毁于一旦啊!”
——
赵璴的布局,从圣莲教事发的那一日起,便步步为营地算到了今天。
圣莲教事发,表面是暴民动乱妄图改朝换代,但实则是京中以桑知辛为首的江南党官员与江南地方官吏蛇鼠一窝、积弊至今的成果。
江南从来都是桑知辛的版图。
他是江南出身的寒门权臣,是江南众多官员头顶遮天蔽日的树冠。他多年来提拔了许多乡党,在江南养蛊似的,将那些官员养成了他汲取无度的根系。
江南各镇贪腐不是一日两日,去岁江南洪涝,便是他们层层盘剥,发了一通国难的大财后惹下的乱子。
赈灾的银子从上京送到江南,再经由江南的官吏步步进贡而上,最终重新回到京城,流入了桑知辛那一脉官员的口袋。
诸如才从江南调入京城的盐运使邱朔,便是靠着去岁的盘剥与贿赂,一步登天地升入了上京。
而所谓圣莲教,也不过是江南一帮走投无路、揭竿而起的百姓。
从江南到京城,早被江南官吏织起了一张巨大的网,从当地官员到京中钦差,卖官弼爵、
相互庇护,都是饮他们血肉而活的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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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恰好,赵璴早谋算着要割裂这张网。
他自幼深谙女红之道,知道只要是网,就不会没有线头。
他揪住的那个线头就是苏州知府冯翰学。
去岁他靠着楚氏商号涉足了船务,又花银子养了一批私兵,恰能靠着漕运散布人手耳目。
这些人带回了消息,让他知道是冯翰学侵吞了灾款,靠着邱朔的路子搭上了何弘方,从而攀上了桑知辛一脉京官。
而这些江南的赈灾钱款,也换来了他明年考校高升的承诺,更让桑知辛亲自派人南下江南,替他抹平闹出的乱子。
桑知辛的计划本是万全的。
但他实现计划要有一个前提,便是所有的对手都是守规矩的人。
但恰好,赵璴从不守规矩。
顺着运河南下而去的私兵协助圣莲教活捉了冯知府,让他们逃出生天,又在他们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收到了赵璴经由元鸿朗的手寄来的、来自京中大官的密信。
密信上说,冯翰学的活口,可换他们荣华富贵。
这些人当即带着冯翰学北上,一路风平浪静,全因着赵璴的人暗中协助。
一切皆在赵璴的谋算里。
这些人很快就会都落在赵璴手中,成为他割断那张巨网的利刃。待他设计让他们出现在鸿佑帝眼前之时,便会击碎鸿佑帝与桑知辛之间门牢不可破的信任。
但是,今晚却在赵璴的计划之外。
孙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