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与赵璴便是在兖州城外分别的。
赵璴要入城去分发赈灾粮款,方临渊则与衡飞章随谭暨往军营而去。
几人便在城外下车换马,谭暨在旁引路随行,于城外接引方临渊的兵士们则与仪仗一同跟随在后。
“说起来,方将军对兖州应该也很熟悉吧?”谭暨在旁侧骑着马,朗声笑着与方临渊寒暄道。
“末将听说,咱们兖州当年的将领方临泽大人,正是方将军的兄长,这兖州于将军而言,也算半个故土了。”
方临渊闻言笑了一声,看向了身侧的衡飞章:“谭将军当真会说笑。”
衡飞章可是朝堂里摸爬滚打出的人物,光靠着揣摩方临渊的神色,就知道该如何答话了:“咱们说到底也不过是为陛下办差,不敢跟谭将军攀什么亲故。”
他笑容和善,语气平和,即便讲话不留余地,谭暨很难因此而当场发作。
只见他微微一愣,继而笑着作揖道:“是,方将军秉公守正,是末将糊涂。”
方临渊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几人便这么一路行到了兖州军营前。
大片的营帐在广袤的戈壁上一路铺展到了天际。
营帐前方,实木垒就的营门高大肃穆,门前修建了宽阔平坦的道路,上有经年累月的车辙痕迹。四下大宣的旌幡迎风飘展,有成队的士兵与运送物资的车马在眼前经过,看起来繁盛而井然有序。
此处论起是上京东北边境第一大营,除却分散在各处边关巡逻执守的巡营之外,还有上万兵马驻扎在这里。
兖州边境数十年未起过战事,在此处驻军也算是一番太平的好事,也难怪当年赵玙会将自己的旧部托付于此。
一入营中,方临渊便听见了清晰而响亮的操练声。
方临渊转头看去。
便见宽阔的校场上,列阵的士兵身披盔甲、手拿长/枪,正在教头的带领下操练枪法。
头顶天色晴明,戈壁一望无际,明亮的日光照耀在熠熠生辉的盔甲之上,显出一片肃杀而坚不可摧的气息。
“将军麾下操练得倒很勤谨。”方临渊的目光在校场之上顿了顿,片刻笑着说道。
旁边的谭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看起来是个年轻而不经世事的年轻将领,原以为是仗着一身天生的本领拼杀出的战功,却不料只一个表情一个眼神,都深得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竟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谭暨心下愈隐约生出忌惮,却仍分毫不觉畏惧。
毕竟,他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便是天上的仙官来了,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他回视着方临渊,继而跟着他的目光朝校场上看去,朗声笑道:“是啊。边关守将为大宣屏障,即便多年没有战事,也需勤加操练,以备万一才是。”
方临渊点了点头:“谭将军所言极是。”
“方将军与我
都是带兵的人,
兖州军是什么状况,
想必一眼便明了了。”谭暨说着,抬手往场上一指。
“将军您看,若真如充州匪寨那帮狂徒所言,我兖州军连军饷都发不下来了,那我手下的这些兵马,还有力气拿得起枪吗?”
说到这儿,他朗声笑起,像是在说什么笑话。
方临渊目光微微一停,继而微笑着转回了目光来,朝着谭暨点了点头。
几人交谈着,便一路进了兖州军的主帐之中。
偌大一张兖州坤舆图前,已经立了好几个整装的将领。其中两个手里抱着大摞的账册,一看便是早为了钦差,预备在这里的。
他们一来,几人纷纷行礼,谭暨走上前去,挨个给方临渊介绍。
管仓廪的卫队首领、管账目的书记官,还有监理钱粮运送的监察使……凡与粮草沾边的,全都在这里了。
谭暨姿态诚恳地将方临渊与衡飞章请到了座上,继而抬手,让几人将手中的账册全部都放在了他们面前。
“咱们营中什么情况,给钦差大人们说说吧。”接着便见谭暨笑道。
为首的那个监察使当即行礼,拿起了方临渊面前最上层的那一本账册。
他所禀报的,无非是从去年秋天至今近一年间,当地的粮税、朝廷的拨款状况,共计入库多少钱粮,又有多少钱粮发放到将士手中。
所述详尽,每个流程都很清楚,方临渊亲自管过钱粮,细细听来,也没听出什么纰漏。
“谭将军费心了。”
片刻,待那人退下,方临渊偏过头来,对抬谭暨说道。
谭暨当即笑道:“将军折煞下官。陛下关切边境,将军勤谨负责,劳动千里已是辛苦,末将也不过为您尽些绵薄之力罢了。”
方临渊与衡飞章对视一眼,说道:“究竟是否是监察使所述的情况,大人看看吧。”
衡飞章是刑部出来的官吏,查账审问皆归他管。
便见衡飞章微一点头,继而拿起了桌上的账册。
方临渊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
果真,谭暨等人有备而来,送上的粮草出入账册滴水不漏。衡飞章问起时,几个官吏也是对答如流,所答之言也与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