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的生辰宴会格外浩大, 放置珍馐佳酿的桌案,从正殿蔓延至九曲回廊。点点暖橘色灯火,将长桥下的湖水映照的通明。
似是皇后特意叮嘱, 宝扇的位子被安排到临湖小亭, 与一众女眷坐在一处。此处距离正殿不远不近,遥遥地望见远处的人影绰绰,歌舞升平。只是端坐于正殿之人,若是不费心看向小亭, 是难以发现此处还有聚在一起的女眷。
宝扇身旁的位子, 便是为长溟剑留的。众女眷瞧着宝扇眼生,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哪家的, 只见几个雄武有力的侍卫, 将一柄长剑放置在宝扇身侧, 那剑带着丝丝凉意。众女眷心头微转, 能佩剑带入皇宫, 除却宇文玄, 再无他人,便齐齐噤声, 放弃了和宝扇交谈的念头。
宝扇从怀中摸出绵软绣帕, 为长溟剑细细擦拭。亭下湖水平静无波, 倒映着模糊的人影, 和几盏琉璃彩灯。直至开宴,邓姑娘才姗姗来迟, 她匆匆地坐在席位上, 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宝扇瞧她眉头紧皱,手指蜷缩,似在犹豫纠结, 想来与皇后“叙旧”之事有关。
太监细长的开宴声,从正殿飘来,众人举起面前的金樽,迎着圣上的方向,遥遥相敬。宝扇见邓姑娘神情发愣,轻轻发出响动,以眼神示意,邓姑娘眼神微怔,举起面前的杯盏。
宝扇以衣袖遮面,螓首微扬,再放下金樽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旁人皆是如此。待众人视线移开,宝扇蛾眉微敛,手心微动,将方才为长溟剑擦拭,搁置在柔膝上的绣帕收起。绣帕颜色极深,灯光朦胧下,很难有人能分辨出,此时的颜色比方才深沉了几分。宝扇将带着酒香的绣帕收入怀中,敬圣上的第一杯酒,不饮尽便是失礼。但宝扇闻着这酒滋味醇香,一杯饮下,怕是要微醺,她此时身在皇宫,人生地不熟,为自身安危着想,还是保持清醒为妙。
浓郁的酒香,让邓姑娘微微舒展眉头。方才皇后问及药方之事,邓姑娘如实答了。这些日子,宇文玄每日都按照药方服用,那草药味道苦涩,连邓姑娘的院子都飘散着黄连水的气息。府医虽觉这药方有奇效,宇文玄手臂已恢复许多,但筋脉损伤是大事,区区数月难以完全治愈。皇后闻言,又细细询问了这些日子,宇文玄的脾性如何,可对邓姑娘另眼相待。
见邓姑娘面露犹豫,皇后立即猜测出她如今的处境。皇后屏退贴身宫女,从软枕下摸出一串红檀木手串,将它塞到邓姑娘手心。
“此物可用于闺房之乐,是宫中秘物。”
见邓姑娘脸色涨红,皇后悠悠道“你自然可以不用,但男女之事,使些无关痛痒的小心机,实属寻常。我瞧着那侍剑的小婢子,眉目缱绻,两腮桃红,是否已经被宇文玄收入房中”
邓姑娘立即否认“她只是照料长溟剑的小婢子。”
皇后轻笑“到底是照料剑,还是照料剑的主人贪恋美色是男儿本性,你不用些手段,那美貌的小婢子可会被好生疼爱”
邓姑娘不再多言,握紧了手中的红檀木手串,上面有松木的香气,只闻了片刻,焦躁的心跳便慢慢趋于平缓。
邓姑娘抬头看向宝扇,她正侧着身子望向正殿,琉璃彩灯的光辉映照在她娇美的侧脸上,柔软的发丝贴在纤细柔弱的脖颈,让人观之心悸。邓姑娘似是做出了决定,眉眼中的犹豫被坚定代替。
正殿,圣上和皇后坐在上位,他们二人中间,是身穿金色锦衣的稚童。
小皇子面前,摆着琳琅满目的生辰礼,他献宝似的将最大的宝石送到皇后面前,引来众人一片善意的笑声。大太监俯身贴到圣上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声。
圣上瞬时眉头紧皱,视线落在席上一身元青色蟒袍,眸色凛然的宇文玄身上。
被迫领兵出征的徐大人,开拓疆域不成,反而被敌国俘虏,身首异处,敌国为挑衅,还将徐大人的尸首作为贺礼送来。圣上不满徐大人的无用,竟然在大喜的日子,遇到了这等污秽事,也埋怨宇文玄的不识抬举。过去宇文玄征战建功,圣上不悦,如今他不愿领兵,圣上也没半分欢喜。
皇后见状,轻轻提醒着小皇子。小皇子立即翻找着桌上的贺礼,疑惑道“那柄剑呢”
皇后轻笑道“长溟剑重达百斤,怎么会放在桌上。你若想去看它,还需王爷点头呢。”
小皇子顺着皇后手指向的方向,“噔噔噔”地跑过去。他本想扑向宇文玄的怀中,但宇文玄抬起头,一言未发,冷如冬日寒霜的眸子瞧着他,小皇子双脚顿时像被冻在了地上,避开宇文玄的眼眸,朗声问道“我想看看那柄剑。”
宇文玄微微颔首,王府的侍卫便去取长溟剑。
几名侍卫朝着湖畔小亭走来,宝扇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见侍卫将长溟剑带走,声音细细“我可要同去”
侍卫扶住宝扇,闻到了她身上浓郁扑鼻的酒气,摇头道“不必酒不可多饮。”
这皇宫中的酒哪是那么好喝的,但因为有旁人在,侍卫不能多言,好在宝扇虽不知道其中的门路,但属实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