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村落,何时才能出人头地。天气渐凉,沈刘氏给沈云山装好了几件稍厚的衣裳。沈刘氏又用腌制好的杂菜,拌着圆葱萝卜丁,淋上麻油拌好后,用小瓦瓮装好,裹上厚厚的油纸,一并放入沈云山的包袱中。
宝扇则是收拾着,沈云山要带到湘江书院去的宣纸墨汁。湘江书院地处洛郡,此地人杰地灵,物产富饶。与此同时,笔墨纸砚,无一不是高价。沈云山为节省耗用,便从家中拿些宣纸带过去,也能省下一笔不小的花用。
葱白的手指微顿,宝扇心思微转,便将一张写过的宣纸,塞到那些未曾沾染过墨汁的宣纸中间。
沈云山在湘江书院,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才能归家一次。这般长久的时日,书院中清心寡欲的诵读声音,周遭遍布的墨香,难免会让沈云山心思清净。因为血缘牵绊,沈云山会惦念家中的沈刘氏,但对于自己这个,无亲无故,只相处半月而已的远方表妹,怕是再见面时,连名字都喊不出来了。
若是再遇上佳人,与之心灵相通,琴瑟和鸣,恐怕连宝扇的眉眼,都再也记忆不清。
宝扇需留些念想,让湘江书院的沈云山,能不时地记忆起,远在家中,还有一位远方表妹,待他分外依赖。只是这念想,不能是近身之物。若是什么香囊手帕,即使是宝扇费尽心机,将它们藏到了沈云山的包袱中。待沈云山发现后,也会皱着眉头,将这些物件丢出去。
毕竟如今,他们之间,还是所谓的表哥表妹,没什么男女之情。像手帕这般私密的物件,克制如沈云山,是万万不会收下的。
而这写过的宣纸,就很好。既不唐突,又能在沈云山看到时,引起一些念想。
沈云山拿上包袱,转身看向站在沈家门外的两个女人。
一个是生养他的娘亲,另一个则是柔弱不堪的表妹。
皆是满眼惦念地望着他。
沈云山的心底,涌现出一种古怪的滋味。可他并不细想,而是丝毫不做留恋地转身,抬脚离开。
马车悠悠行进,沈云山手掌轻动,碰到稍微坚硬的物件。他眉峰微动,解开包袱,将那硬物取出,却是几枚菱角。
沈云山思绪转动,想起他曾对沈刘氏说过:“荷花已谢,只是菱角并不好找。”
那时,正晾衣的宝扇,从水淋淋的布帛后探出脑袋,语气轻柔:“何不去镇上,会有卖的呢。”
沈刘氏轻声叹息:“这般时节,怕是无了。”
宝扇抬起水眸,看着沈云山,语气轻柔:“云山表哥想吃,总要问问,不是吗”
沈云山握着菱角,心中百感交集,荷花已谢,找到这几只菱角,恐耗费了不少功夫。
不知道是何时装进去的,竟也未告诉他一声。
沈云山剥开菱角,入口清甜软糯。
家中只有沈刘氏和宝扇,日子过得倒也轻松自在。每日的饭菜,虽然没有沈云山在家中时,那般耗费心神。但沈刘氏并不敷衍。清粥小菜,野果菜羹,极有滋味。
水滴哗啦啦地滴落到木盆中,飞溅的水珠,几乎要落到沈刘氏身上。她将浆洗好的衣裳,拧干清水,便递给宝扇。庭院中搭着几根竹竿,宝扇便将沈刘氏递过来的衣裳展开,平整地铺在竹竿上。
“姑姑,可是累了,让我来罢。”
沈刘氏摆摆手,口中说道:“你那身子,干不得这些。上次还偷偷地拧衣服,结果手上绯红一片,好久才褪去。”
宝扇力气小,沈刘氏见识过她拧衣裳,却伤到手的可怜模样,便再也不让宝扇做这些重活。且沈刘氏一个人操持家里习惯了,如今有了宝扇在身边,帮忙做些轻省的活计,倒是觉得松快了几分。
听到沈刘氏提起那件窘迫事情,宝扇脸颊一红,垂下脑袋,轻声道:“姑姑,你又取笑我。”
恰好门外传来响动,宝扇连手掌的水珠,都没来得擦拭,便打开门闩。
“是哪个李姑娘”
李冬然手中捧着几个糕点,都是她近来想出来的新样式。米糕虽然新奇可口,但做法简单,很快便被镇上的人,有样学样。他们买走李冬然的米糕,掰开弄碎,想着是怎么蒸出来的。没过多久,镇上便处处是卖米糕的。
李冬然便想出做红豆饼,味道甘甜,一掀开盖子,香气便勾得几个幼童走不动路,眼巴巴地挤到李冬然的摊子前面。
李冬然对那夜之事,耿耿于怀。她在家中辗转反侧许久,终于想出一点眉目宝扇是沈家人,她随意揣测着实不应该。何况此事,她送米糕虽然是好心,但却少拿了一份,有错在先。却在沈云山面前那般言辞随意,像是在恶意推测他人,难免令人不喜。
李冬然左思右想,便拿了红豆饼来与沈云山解释。这次,她带够了足够的分量。
“可云山表哥三日前便去湘江书院了。”
宝扇眼睫轻颤,端的一副懵懂模样。
她眼眸微抬,看着李冬然手中的红豆饼,香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