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托着下巴望向窗外的姿势,而谢玉芝则正在整理自己的头发,脸蛋残留着淡淡的红晕。 …… 汽车停靠在路边。 季春藻第一个推开车门跳下去。 坐在中间的谢玉芝犹豫了一下,虽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是一种方法,而且看燕景行的意思,他的确是这个意思。 但…… “等等。” 她在燕景行下车前,叫住他。 “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 谢玉芝拿出一张手帕,细心地替他擦干净口水印子。 燕景行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感到惊讶,但他笑着说了一句“没关系。” * 在刘铁的带领下,几个初中生们好奇地左顾右盼,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走,和匆匆来往的熙攘人群擦肩而过。 石港村以前是白月镇附近最大的一个渔村,渔民们出海捕鱼打捞,距今已有几百年的传统,不过这几年随着近海养殖业的兴起,地位逐渐下滑。 村子距离那个在东南沿海地带很有名的天然深水港很近,所以只要站到村头的山上,就经常能看到巨大的货轮在成群结队的白鸥的陪伴下,于海面上滑行。 村子还有好几个专门的集市,用来贩卖最新鲜的鱼虾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海鲜的腥气,每天早上都会有来自附近菜市场的小贩,以及开餐馆和酒店的人前来进货。 刘铁带着他们找到了一个牙齿漏风的老渔民,听说他就是发现搁浅鲸鱼的男人。 “往这边来。” 对方笑呵呵地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 大家跟着他来到一栋船屋,屋门顶棚看上去都有些破旧,像是废弃的房屋。一条用绳子系在木桩上的捕鱼船在水面上飘来荡去。 “今天早上,我和我家小舅打算出海,结果在海滩上看见一条鲸鱼。我们打了电话,本来是说要用船拖拽到海里面去,但等渔政船过来的时候,鲸鱼就已经死了。” “我们在死掉的鲸鱼肚子上,看见了一道巨大的裂缝,那东西就是从裂缝里面拉出来的……” “裂缝?” 谢玉芝注意到这个词的用法有点奇怪。 “是伤口吗?鲸鱼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老渔民摸了摸下巴的胡子,露出回忆的表情。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那头鲸鱼是怎么死的,只见到它身上有道长满了藤壶的口子,看起来不太像是伤口。” “鲸鱼呢?” “还在海滩上呢,一群人在那边围着,说是有专家来了,正在检查这头鲸鱼的死因。” 老渔民推开船屋的门,一个脸部轮廓和他看着有几分相似的青年渔夫坐在椅子上,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在船屋正中央的地方,正躺着一具白色的“人”。 “真的是……宇航员。” 燕景行喃喃道。 “为什么鲸鱼肚子里会有宇航员……不,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谢玉芝的脸转向老渔民,小脸严肃地问道,“里面是谁?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是‘一具尸体’。” “哦,那是我家小舅搞错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小子向来不太靠谱……” 老渔民的话还没说完,刚才还闷声不吭的青年渔夫抬起头来说道。 “不是,我真的看见宇航服动了一下!所以我才说里面有人,我还想着要怎么救出他,没想到脱下头盔后,里面却是空荡荡的。” “那是你小子看错了吧。”老渔民不以为意地说,“或者有啥寄生的小螃蟹小鱼在里头蛄蛹,你就以为是有人在里面动弹。” 燕景行和季春藻两人都盯着地上的宇航员,陷入到难以言喻的惊讶中,只有谢玉芝还在提出问题。 “这宇航服是从哪来的?” “是被人丢掉的吧。”刘铁随口回答。他显然不明白这件宇航服对年轻人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大小姐一听说这个消息连学都不上了,非要跑过来凑热闹。 “从鲸鱼肚子里拽出一具宇航服”——虽然的确是个能在报纸上写一笔的传闻,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并不值得人去在意。 “怎么会有人丢掉宇航服?” “不一定是真的‘宇航服’,应该是有人仿造的,当做收藏或者纪念品,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丢弃到大海里,然后随波逐流被鲸鱼吞进肚子里了。” 这时候,老渔民凑过来,搓着脏兮兮的双手笑呵呵地说道: “我听说有人已经打算把这东西买下来了。我是在别人到来之前,就把这玩意儿偷偷拉回来了,你们觉得能卖多少?” 刘铁望向谢玉芝,看到她朝自己点了点头后,男人叹了口气,拿出皮夹,抽出一叠红票。 “我话说在前头,这估计只是普通的模型,不是真的宇航服,卖不了多少钱。” “行,行,您看着给……” …… 燕景行没有说话。 船屋内人们的交谈声,仿佛都离他很远。 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色人形。 不管别人怎么说,在他的眼中,这就是一具尸体,属于一个早已死去的宇航员。 “他”的身上沾着泥水和海带,死在深海之中、死在鲸鱼的腹中,死在无人知晓的世界深处。 但是……为什么呢? 宇航员难道不应该漂浮在太空中吗?无垠的星空,未知的星球,那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啊? “景行,你怎么了?” 身旁的小姑娘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道。 “不,没什么……” 燕景行捧住自己的额头,对季春藻勉强笑了笑。 但就在这时——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个躺在地上的白色人影突然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