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气氛异常安静,落地摆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期间放大无数。
艺人这个职业身份特殊,陆遇迟作为顶流,外面几百几千双眼睛盯着。
和初庭的偷拍绯闻,明晃晃挂在微博热搜榜首,现下没有公关的意思;加上他种种行为,陈雨江敏锐的直觉早已经告诉自己,这事不对劲儿。
脑子里想归想,猜归猜。
亲耳听本尊说完这话,陈雨江一通错愕。
停顿了漫长的四五秒。
他见了鬼似的,眼珠整个瞪大一圈,变调的声音都结巴了:“什,什么?”
靠?
我没听错吧?
我、倒、希、望、是、谈、了。
信息量实在太大,陈雨江拿出金牌经纪人做派,大口深呼吸好几次冷静些许,他眉毛挑得老高,眼皮很快频率地眨。
捋顺一个点,掰一根手指。
陈雨江:“那意思是——”
陆遇迟看他:“……”
陈雨江:“没谈,想谈,谈不到。”
陆遇迟脸色一黑:“……”
他也不说话,把玩完两下手中签纸,翻开剧本其中一页,当书签夹到里面。
又僵持几秒钟。
陈雨江目光灼灼,八卦之火不分场合地从心底燃烧到脑门上。
他嘴比脑子快,把心里的真实想法抖到唇齿边,“哦”的尾音拉得悠长又绵延,甚至用了感慨的悠扬调子。
“原来是单相思啊!”
说完陈雨江一愣,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没生气,甚至不把陈雨江接二连三的“是我多嘴了”听入耳朵。
陆遇迟只反问:“就这么明显?”
音调和整个人周遭气场相似一样,冷冷淡淡,很平静。
说到最后他抬高上眼皮,雅雀羽毛似的长睫投出一层扇形的浅灰色阴影,他嘴角弧度浅,压平些许,似乎低低地笑了笑。
“单相思,快十年了。”
“可惜她不太聪明,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说得就像句打趣的玩笑话。
刚燃烧起的八卦之火,被这过分坦荡的回答一盆子凉水扑灭,站在一堆灰烬里,陈雨江舌头瞬间打上一个死结,竟生出种揭人伤疤的悔意。
彼时外面起了风,靠近客厅的阳台,玻璃门没有关紧,风见缝插针灌进来,卷起暗纹深绣的窗帘。夜幕已然低垂,呼啦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还吹折外面几根枯脆树干,惊扰起窠巢中的倦鸟。
陆遇迟默默听完那道突兀的鸟鸣,转头,主动岔开话题:“今天晚上应酬不用让司机跟着,我自己开车去,另外,和童助理安排好进组的事情。”
陈雨江转过头,看一眼表上时间,不早了。
他弯腰将文件拢成一堆,“笃笃”地在大理石茶几上敲响几下,塞进随手公文包里,完了没顾得上及时直起上半身。
陈雨江胳膊仍撑在两侧,抬头,语气分外严肃:“陆老板你人特别好,真的,公司都这么说。”
陆遇迟重新把头陷进柔软沙发,淡淡嗯了一下。
然后一声响,门锁上了。
陆遇迟抬起右臂,五根手指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虚虚分开些距离,光线模糊了手指边缘的轮廓,透过皮肤肌理。他的小拇指上有一道疤痕,整个一圈,很浅,很细,仔细看去就像戴上了淡白的纤细尾戒。
陆遇迟举了一会儿,放下来,斜斜地朝身侧的剧本望去。
加了角色,连夜赶的新剧本。
随意摊开的本子歪在眼前,陆遇迟扫过几行字,记忆被唤醒一些。
他蜷了蜷手指,然后把本子勾过来。
黄色荧光笔勾画出一句台词。
——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是电影里他饰演的傅延鸿即将投身革命,临行时同爱人赵君楠说的。
而初庭那张哄人的上上签,夹在书缝中间,与之并排。
很多年前他重新回到锦安,无意拜访了灵喜寺。
寺庙坐落云雾缭绕,显得极其庄重肃穆。
石梯长而远,这山间一路实在难走,他没想着上去参拜,路过的人送他一符,推销似得解释说:“万物都有它的定数,难割舍的若缘分未尽,自会相逢。”
待他回神,一身素衣的人影已然走远。
他把符签攥在手心,安慰自己:
既然来都来了,干脆上去留个念想。
抱有心底一丝侥幸,他一步一念,上山进庙烧了香。
隔着千山万水,求与她再度相逢。
*
入夜过后,临江的高级会所灯火煌煌,门口各式各样叫不出名的豪车,一排接一排,奢靡灯影昏黄,倒映江面随之漾出一圈套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