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最昏聩的帝王,也不会容忍他人染指至高无上的权力。
为了权力,他们不惜将自己变成孤家寡人。
太子妃亲手给东宫的倾覆加上最沉重的砝码——一个太子妃可以做到许多事,尤其在太子耽溺女色,而她获得东宫属官爱戴之际。
“毒妇,毒妇!”太子目眦欲裂,“孤待你仁至义尽,你竟这般忘恩负义陷害于我!”
景黛肃容道:“殿下身为储君,理应尽忠尽孝侍奉君王,殿下不该对君父不忠。”
“君恩深重,妾须先忠君,而后顾全夫妇之义。”
景黛没有错过老皇帝意味深长的凝视,她仰视皇帝,“君恩既报,请陛下允妾出家修道,为陛下祈福。”
她走近太子,就像一个最尽责的妻子那样将他从地上搀起,抚平他衣上褶皱。
她用只有太子能听到的声音讥诮道:“殿下待我好吗?实际上,你让我恶心。”
太子喷出一口血。
景黛冷漠地想,喷得还挺远。
皇帝不会让自己背负逼杀亲子的恶名,太子暂时不会死。
他被废掉太子之位,褫夺一切权利,软禁在北宫,从云端跌到尘埃泥泞里。
也许三年,也许五年,在世人遗忘他之后,他会在漫长的折磨中死去。
赵怜怜本该得到鸩酒白绫,但景黛以她腹中有天家血脉为由,请皇帝留她一命。
那个妖物的警示响成一片,几乎打断赵怜怜所有思考能力,像有一把刀搅动着她那本就不甚聪明的脑袋。
那东西迫不及待地希望赵怜怜去死,甚至怂恿景黛送她去死:“我可以帮你,不论你想魅惑谁我都能帮你做到,你会变成世上最美、最迷人的女人。只要她死,她一死我就能帮你。”
景黛冷笑,“她活着,你就不能脱离她,是不是?她攀附的男人已经倒台,你再也分享不到气运,所以你想让她死,是不是?”
系统哑然。
赵怜怜从景黛若无其事与她脑子里那个东西对话的惊愕中醒悟,忽然疯狂大笑:“我要活,我要活!”
她已完全失去那种可怕的魅力,她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脸孔在恐惧和绝望中扭曲,“你摆脱不了,我失去了一切,你也别想好过!”
系统沉默无言,景黛不受它蛊惑,将它出卖给赵怜怜,从今往后赵怜怜只会用苟活来拖住它,再也不会给它分享气运的机会,再也不会相信它说出的每一个字,顺着它指的路踏进黄泉。
它会和赵怜怜一起衰弱、消亡。
左良娣遁入佛门,佛法修来世,她祈盼佛陀能拯救她那个可怜的孩子。
废太子妃景黛则于玄都观出家,斩断一切世俗关系,道号持盈。
八个月后,北宫传来赵怜怜身死的消息,她用生子丹换来一胎五子的机会最终要了她的命。
又过数月,皇帝大肆采选秀女,这一次采选的目标,全都是八岁以下幼女。
宫中征发十万民夫造摘星台,黄金铸仙人,白玉琢盏盘,清露和钟乳,丹砂掺紫英,大明宫上空终日萦绕炼制寒食散的青烟。
景黛知道,那妖物找上了皇帝,皇帝已富有天下,他要求的自然不是什么恩宠,而是——长生。
一年后,皇帝到玄都观举行斋醮,投龙简后,于满树桃花下,看到容色压倒灼灼桃花的美人。
美人羽衣星冠,道号持盈,修道遇仙,身负长生之术。
皇帝带持盈回宫,恢复她本名景黛,许以贵妃之位,共图长生。
景黛册封那日,疯疯癫癫的废太子在北宫自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