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兰本以为还需一番游说,正后悔没把元木兰一起带来,结果营妓中响应者众,性子急的直接回房收拾好了行李,便要跟她走。
竟得来全不费工夫,乔木兰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伤感。
将士们见到此景,才知乔穆没有说笑。同为将领的白尧忍不住拉住乔穆,要借一步说话。
声势鼎沸中,乔木兰假装听不清,非要白尧在这里说,便听他低声道:
“你这是做什么?借此机会不是正好可以放女子们远离危险,回归家宅,你怎的还真征起兵来,连营妓都要一起拉入火坑?”
有人附和道:“白将军所言甚是。战场是男子的事,昔年木兰女军能创立,是因为那时候男子太少,现下已不需要木兰女军代劳了。”
“乔将军是担心此事办不妥,影响前途?哪能呢,谁不知道木兰女军什么情况,将军就算一个兵也没征上来,便不是‘杀神’了?等下次出征,元帅还能为了压制将军,就不放将军出去打胜仗?谁跟大捷过不去呢?”
乔木兰义正辞严道:“这可是圣上之命,我身为臣子,怎能不尽心尽力?又有大将军亲自举荐,我可不能给大将军丢脸。交给我乔穆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只为了你自己?”白尧痛心道,“你平日里治军极严,战场上也足够拼命,我以为你的心狠都放在正地方,想不到你对女子也能这般辣手无情,我真是看错了你!”
罗织离得虽不近,却因为有景黛,听觉超常灵敏。
“火坑……不需要……辣手无情……”罗织简直要笑出声来。
景黛劝她:“去整理行装吧。”
罗织盯着那些七嘴八舌的男子,将嘴唇咬出了血:“我一人来,一人走,这里的脏东西,我一件也不带走。”
说完,罗织当着众人的面,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脱下,随手丢弃在地上,任全身裸露也全然不顾。她的身体纤细而瘦弱,已结痂的、已无可消退的疤痕纵横其上,令人不难想见曾发生了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她的肤色苍白而刺眼。
她的神色平静如冰,缓缓抬起的眼眸仿佛冒着寒气,脖颈再不温顺地弯曲,而是昂然绷直,目光如箭矢一般朝将士们迸射而去。
四周哗然。
程栏第一个反应过来,忙一边脱下外衫一边快走过去,盖在罗织身上,却被罗织一手推开,力气竟然不小。程栏后退不及,险些摔倒,被乔木兰及时撑住才站直了身。
乔木兰看了罗织一眼,将自己的外衫脱下,递了过去。
罗织犹豫了一下才接过,裹住身体后大声问道:“敢问统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乔木兰先是瞧了神色各异的将士们一眼,朗声道:“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收拾行装,过时不候!”
见乔穆一脸我意已决,又见程栏应下了转籍文书的办理,将士们一哄而散。
“没事吧?”乔木兰冲程栏咧嘴笑道,“我替我家女军给程小都统赔礼了。”
“去你的。”程栏将外衫重新穿上,“我能有什么事,身强体壮的,倒是她和她们……”
乔木兰点头:“我心里有数。”
程栏叹了口气:“我明白她的意思,并不怪她,你回去千万别责罚她。”
“那你方才怎么一脸委屈?”
程栏的脸又有点红:“……你看错了。”
他才不说,在被那女子推开的同时,听得了一句“脏”。他忍不住低头嗅了嗅——这还是听乔穆来了,现换的新衣服呢。
乔木兰打量了程栏一眼:“嗯……确实身强体壮,跟以前不一样喽。”
每当想起他们二人刚从军的时候,乔木兰就忍不住想笑。那时的程栏还是一个瘦弱的、动不动就脸红的,连男人换衣服都躲着不敢看的尴尬“少年”,那副局促紧张如惊弓之鸟的模样,若不是乔木兰遮掩着,早就被人看穿了。
乔木兰特意跟别人换了营帐和床铺,跟程栏挤到一处睡,又不由分说地与之结拜了异姓兄弟,从此一起出生入死。她教程栏说脏话、打架和杀人,好容易才有了今日之成效——军功累积的小都统一职和一句“去你的”,还软绵绵得仿佛一声“死鬼”。
临别时,乔木兰忍不住又操起心来:“你……”
程栏浅笑打断:“你放心。我虽腼腆,却不软弱,即便没有你在,也无人能欺我。”
乔木兰将腰带上挂的荷包扯下来,塞到程栏手中:“药给你。”
“我还有呢……”
乔木兰上前一步,低声道:“多备一点,别等到肚子疼了才想起来哭。”
送走了乔穆和营妓们,程栏望着手里的荷包发呆。
当年就有疑问,听乔穆说是因为箭疮好了也会疼,为了不影响训练打仗,才会随身备着。可明明早在没上战场、不曾中箭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种药了。
究竟是为谁准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