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还浓,连绵的雨提前为济阳城带来了汒山积雪的湿寒,文周易的厢房内异常暖意融融。
这天气,正常人吹着只觉清爽微凉。
阿乙着了单衣端药站在门口,身体尽可能离房门很远,又忍不住伸头往里张望。
“大娘子,这节气便在房间开地龙,文先生的病真这么严重?”
阿乙边擦汗边踌躇着舍不得走,不禁好奇问道。
林羽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施舍了一眼,注意力还在他手里的汤药上。
虽然那白日里的事很快传遍了客栈,众人摄于林羽的淫威,只敢认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但大家不约而同、默默地,开始从每日生活日常里,偷偷摸摸搜集林羽对他格外特别的点滴。
好像能发现点实质性证据,便能撞大运似的。
真是,无聊。
“只是单纯关心他的病?”林羽凉凉地问。
“这话说的!”阿乙话音微扬,渗露一股阴阳怪气的调儿。
不过关心嘛,还是诚不欺也。
文先生脾性温柔,又读了书,却从不自诩读书人那般浑身端着架子。
除每日支个算卦幡子外,很乐意免费帮人写写状纸,或帮行走江湖的走商写写家书。
这些举动一传十、十传百的,慢慢传出了佳话。
其实文周易在东街口这一带,小有名气,只是他不自知罢了。
自后来,大哥莫名对文先生格外上心与厚待,见榜样在前,他便也主动帮着对餐食起居略略照顾。
那会子,大娘子从不关心,也不干涉。
如今看来,文先生的特别之处便显而易见了。
因他们家大娘子主动关心这位先生了。
大娘子腹有诗书气自华,自是不能因着写状子、写家书而与先生投缘了。
那能是什么?
嘿嘿嘿嘿......
阿乙生怕自己太过显形于色,强自收起憋不住的笑意。
思绪正往这头攀走,他突然又开始为文周易惆怅。
他家大娘子要相貌,慧丽明艳,要家世......
额,家世虽神秘,但胜在家底丰厚,不打紧不打紧。
可先生有什么?
文周易放在人堆里都不是俊俏的男儿,又因长久沉疴,病气沾身,精神气常常不足,瞧着形销骨立的样子,是有些差强人意。且若要他照顾别人,确实难为了。
他那营生,每月只够勉力支付房租与饭银。除却这些,汤药还离不开身。
说来也奇怪,先生这命,看似雪花般的银子哗哗流,但日头续转下月,总能落账为安。
阿乙托托下巴,觉得自己这思路仿佛不太对。
如此这般,大娘子究竟看上了他什么?
难道林羽印堂开光,突发奇想要施善心?
瞎说什么呢......阿乙暗自鄙夷自己。
这更不可能......
林羽早发现他面部五彩斑斓样的表情变化,用脚指头想便知没什么好事。
她崩住脸嫌弃道,“快滚,勿多事!”
她着人将房间重新布置。在大床三步之外的位置放了一尊落地屏风,屏黑背朱面,未作雕花,只在上铺了一面厚实的皮毛,密不透风。
这会端着药进屋,林羽却刻意放轻了手脚,先自行解了风衣,在火炉旁烘烤身上的湿寒,眼睛慢慢搜寻,还没见着人,正觉奇怪。
“大娘子?”
从屏风后传来悠悠声色,她并未及时应答,径自将药放在桌上。
从屏风后现身时,文周易着一身玄衣,衣襟微张,衣带松散垮搭在半腰,执笔却未沾墨纸下,只是拿在手里玩转。
他的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多显几分健康之气,看见来人后,眉目渐变得柔和。
“劳烦了。”
林羽似第一次见他情态如此悠然自在,眸光里的清冷中慢慢渲染明亮,她指头叩在桌上,好整无暇状。
“我这投桃报李的初心怕是有些过了,如今,这里人人都等着看好戏。”
“看我俩的好戏。”林羽特地咬字强调。
文周易有一口没一口抿着药汤,原本还有些郁郁,闻言眉头却舒展开来,轻松一笑,“原是我唐突,但若要解释当时情状,我真是有口难辩。”
他那时昏沉迷糊得正起劲,所谓后来还原到的现场,免不了被甲乙那对兄弟添油加醋,大约是提供了无限遐想空间,这才让众人舍不得丢下这一瓜。
不过几番面对林羽,见她始终清淡坦然,便无声胜有声了。
“你将我们拘在这,还不说缘由么?为何不让我们回折梨院?”
“既要还大娘子悉心照拂这一报,自得拿出些真章。”
若听到这番说,那些只顾肖想情爱故事的客官们终要失望。
文周易折返回屏风边,从床头高镜柜的抽屉里掏出一物,放在桌上。
是她丢失了数日的长穗玉佩。
林羽恍然,“原来,我从一开始便在你面前露了身份?”
她眼神叙说心绪,仿佛在对文周易心思深沉颇为不悦。
文周易摇头。只要他不主动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