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悄悄持续了两天,里间的人不知时间流逝,外间传闻刺史府逮着了凶手,可急坏了一群看官。
这其中,理所当然关注案情的,有徐平的旧友同僚;
暗搓搓想打听消息的,有旖旎阁老鸨,顺便带一群号称“姐妹情深”的花娘;
剩下一类人,诸如心中盘着小九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家客栈一众“吃瓜群众”;
以及不慎牵扯其中后,不自知发挥了超常智慧,约莫想着挖掘真相以自证的某些人。
林羽饮下一口凉透了的茶,嘴角轻撇,她日日被召唤来守坐,美其名曰:配合查案。
刺史府并未限制她的自由,这说辞,林羽倒是相信。
自那夜后,逢一清早便遣官差来请人,说话客气,对她行动又不拘束,还好喝好吃伺候着,若说哪里不如意,就是——
枯坐慢等实在太无聊了。
若说有何令她惊异之处就是,文周易居然一并被招之在侧。
“你莫再说自己与这里毫无瓜葛。”
文周易随意披了一件袍衣,显是出来得颇是匆忙。
日头已近正午,不知是饥肠辘辘的缘故还是被旧疾困扰,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是以听到这话,眉头也没皱一下。
“大娘子怎地不说,能破此案,也有我的功劳呢?”
这话平铺直述,却不着林羽问话重点,有些绕圈子。
林羽讽笑,将自己心思点破,“我似乎总在小看先生,每每对你心生疑窦,却因你几次助围将论断推翻,每每心念先生良善,先生又总表现出令人意外之处。”
文周易咳嗽两声,脸上泛起一点血色,他眯起眼,大约坐得有些僵硬,随意挪动了姿势,眸光里充满理解,“大娘子这番心思实属正常,我孑然一身,原本身无长物,若有什么可利用之处,只要是正义之举,自当勉力为之。”
还在绕圈子!
林羽皱眉,话有些冷,“读书人说话,不绕圈子会死么?”
文周易一愣,忍不住失笑。
他发现林羽身上有些近似可爱的小固执。
“可爱”这个词用来形容林羽,简直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
文周易心想,这个词只能在脑海里略想想,万万不能再与第二个人分享。
他们几次三番在言语上交锋,大多源自于林羽千回百转的脑回路。
她将某种深刻的防备与发自本能的善良,矛盾又奇妙地融合在身上。
她似乎本能地对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无关乎人的过往、身份以及当下的遭遇。
哪怕后来她散发敌意,都仅仅在言语上怀疑自己有图谋、有同伙,或者不怀好意。
关于实质性上的伤害,那是半点没有。
这其中有她的清醒,也大约有自己能说会道的功劳。
文周易惭愧地回忆,他每每总能将人说服,实则都在阐述事实,并不打算认真忽悠人。
这会,这女子着实有些急眼了。
“大娘子,我以为在助你解围和竭尽所能警醒你注意安危这两件事上,文某已能得到大娘子的信任。”
他想了想,补充道,“当然,得到信任并非我有所图,只单纯希望,你不要再深究。”
“深究下去我能死不成?”这语气着实有点冲。
文周易微偏头,正经道,“你自有避世愿景,好奇心与深究,可都不是美德。”
林羽轻怔,随后微垂首。
她将茶盖覆于眼帘上,两排睫羽在脸颊倒射出阴影,一时沉默。
引官府前往折梨院,其实中间借由医馆传了口信。
姐妹二人原将当夜惊险一遭瞒得死死的,不过事后被暗中护送暂留客栈后,众人不觉察也难,于是又起一番轰动,被她连哄带威胁勒令噤声。
林羽倒是着人问了一语文周易的情况,得知他早早歇下还颇有些怅然,当时当刻,实有点心思无处抒怀,觉得他不失为一个好说处,思量了片刻,到底没去叨扰。
可惜如今众人皆默认这二人之间,定有些不愿道明白的牵绊,总之文周易一觉醒来,阿乙便在床前嘚吧嗖嗖将他家老板娘如何智勇斗凶自我发挥了一顿。
他常年血气不足,在真正清醒前一般都得神思朦胧好一会,看阿乙手舞足蹈了半天,其实没太能将话听进去,只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顺口提了一问,算是表示自己有在听话。
“凶手去了折梨院?大娘子受伤了?”
阿乙:“......”
他这故事里,极尽表述大娘子聪慧机敏,半个字没提遇险和受伤呐!
凭这位先生的智慧,怎地听出来大娘子受不受伤的?
一个身陷险境,另一个终于不再避嫌了?
文周易:“......”
真是个无辜的误会......
关于折梨院有异常这件事,他虽一知半解,但已谨慎地提前示警。
不管当时林羽相不相信,仅凭她的聪颖,只需自行细想,也能证实自己所言非虚。
他倒是半点不担心林羽会将自己置于险境。
方才他似醒半醒,只注意到阿乙略显严肃的表情,随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