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外城的长工,臣此前听说过,但还是最近才知道,这外城的长工,不仅要替主家劳作,还要上交所谓的税粮,若年景好也就罢了,一年下来倒也能混个温饱,若年景不好,一年白干不说,竟反倒还欠主家不少粮食!” “这也就罢了,最关键的事,对于长工,主家竟然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只要签了长工契约,人便可以如牲口一般被随意贱卖、送人,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甚至……想杀就杀!” “就拿臣救的这几名女子来说,她们当中,有的被主家卖到了青楼,有的被主家强迫伺寝,有的被主家当做礼物一般送人亵玩……然而,她们其实还是幸运的,容貌生得不错,有一定价值,更多没有价值的长工,真就是被当做牲口一般对待!” “臣不禁想问,签了长工契约之人,难道便不是我大周子民了么?” “臣还想问,这触目惊心的长工契约与税粮,朝廷便当真不管么?” 话毕,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有人面色惊讶,露出振奋之色,有人面色凝重,望向方林的眼神满是寒意,亦有人目光躲闪,露出忧虑之色。 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个忌讳了,事实上不仅大周存在,其他国家大多也存在,但没有人会拿出来说,因为但凡是一个官员,其实都是既得利益者,哪怕心里有良知的,最多也只是不苛待下面的长工,没有谁会主动放弃好不容易做了官而拥有的田亩权,更没有谁敢公然反对田亩权。 田亩权是天下权贵阶层的特权,非某一人某一家所独有,谁敢反对,便相当于与所有权贵为敌,谁敢捅这个马蜂窝! 偏偏,方林敢! 他虽然没有明说田亩权,可其剑指长工契约和税粮制度,就是在针对田亩权。 他居然当真敢说! 朝臣们心中惊异之余,亦是冷笑连连,这个方内阁,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真要说起来,田亩权最大的受益者,可是陛下的皇家! 你让陛下革自家的命? 这不是笑话么! 然而,正当众朝臣冷眼视之的情况下,太子忽然一步跨出,满脸怒色地朝方林走去。 而正当众人以为太子会怒斥方林之际,太子站在了方林身侧,说出了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一句话:“父皇,田亩权,乃大周之弊也,儿臣以为,当立即撤销田亩权,还地于民,造福苍生!” 方林只是针对长工契约与税粮,便已经令人吃惊了,没想到太子更狠,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田亩权,而且竟一开口便要直接撤销田亩权! 这下,朝臣们终于坐不住了。 方林开口也就罢了,不过是仗着陛下宠信,口出狂言罢了,众人并未当回事,没想到太子竟然也站在了方林的这一边。 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顿时,众朝臣们再也忍不住,纷纷开口。 “太子,不可,此乃动摇国本之祸!” “一旦撤销田亩权,大周必乱!” “是极,如今北域局势混乱,大周尚且风雨飘摇,这时候内部万万不能生乱。” 就连蔡相都站了出来,面色严肃道:“太子稍安勿躁,牧之所说之事,确实令人扼腕与痛心,长工与税粮也确是陋习,朝廷此前确实疏忽了,今后当重视之,并加以约束与改进,但田亩权是田亩权,长工契约是长工契约,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安国公也开口道:“蔡相所言甚是,太子,此事非同小可,还需从长计议,尤其在如今这个时局,大周要积极备战,不可自乱阵脚。” 甚至还有年纪大的王爷,跟老皇帝同一辈的兄弟,更是直接站了出来,颇为严厉道:“睿儿,诸公说得对,莫要听信小人谗言,长工契约,是善是恶,不能一概而论,换个角度,那些不能活的外城百姓因为长工契约而得以活命,未尝不是善举?” “不能因为出了一点小事,便彻底否定长工契约,而田亩权更是我大周立国之基,我等后人,岂可违背祖制?” 倚老卖老的东西,睿儿是你叫的?太子望了一眼这位王叔,没有说话。 毕竟是在太和殿,朝堂之上,哪怕他这个太子,也不能公然顶撞王叔。 不过方林却是没这个顾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开口道:“不知,潼亲王说谁是小人?” 在如今的他眼里,这种无权无势,仅凭老皇帝心中一丝善念才能得以苟活的上一辈亲王,没有一点威胁,更是无需忌惮。 而那潼亲王也不知是真的不屑与他说话,还是知道他受宠,只是冷笑一声,并未接话,惹得方林心中腹诽不已。 这老家伙是本来就怂,还是真的聪明? 居然不上钩! 本来还想借着跟他顶这一下,将场子的气氛再热一热的,现在这个气氛距离让老皇帝暴怒发作,还是差了点意思。 老皇帝倒是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周睿和方林,眼里闪过了然之色。 之前他确实没有反应过来,真的以为有人在暗中针对方林,不过当方林拿长工契约和税粮说事的时候,哪里还不知道,这便是昨日太子卖的那个关子! 好小子,你是真闲不下来啊,刚回来没几天,又搞出了这么大一个阵仗……老皇帝将目光放在方林身上,转念一想,觉得不对,这应该是太子的主意,方林这小子这次算是被太子当枪使了。 总算太子还有些担当,知道自己亲自站出来,没让方林替他顶在前面,这种事情,区区方林可顶不住,放眼整个大周,除了朕,便就只有你太子一人能干这事了。 老皇帝听着下方吵闹,自行脑补了一个完整的脉络,一切了然之余,亦有些震惊。 坦白讲,长工契约和税粮,他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