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骜的确几乎是跑着去见沈摇光的。
他刚从外回到宗门, 就听到了他师尊出关的消息,说人现下正在主峰之中。商骜甚至顾不上去善功司上报自己的功勋,便大步朝着主峰赶去。
三十年……于他而言太久了。
这么多年, 他不知在善功司接取了多少个任务,早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了出窍期的境界,甚至比沈摇光还要高出一个境界来。但他也知道,他这般拼命, 并不只是因着他对力量的渴求有多么强大, 也是因为, 他总要用这样的方法来控制着自己, 不去想他的师尊。
终于, 他等到了今日,他只觉自己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他飞速地朝主峰跑去, 只恨自己需掩藏着修为,不能御剑飞行, 而旁边的弟子也连忙匆匆追上他,提醒道:“商师兄当心,主峰中是不许奔跑喧闹的!”
是……是了,他师尊最重规矩, 若他这般失态,师尊一定会不悦的。
他靠着自己强大的克制, 终于停在了他师尊面前。隔着主峰正殿中高高的台阶,恰能让他看见他师尊雪白的衣角。
只一眼, 一眼便够, 足以让他的心猛烈地跳动着, 鼓噪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 就在他正要拜见他师尊时, 却听见了他师尊久违的、清冷若泉的声音。
“商骜,你可知错?”他问。
商骜被问得一愣,却是听话地直勾勾地跪了下去。
他甚至不敢失礼地在行礼之前抬头看他师尊的脸,还能有什么错处呢?
若说眼下的错处,自然是没有的。可若说过去那三十年的错处……
商骜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了紧。
二十多年的光阴,足够令他将麾下的鬼修全部安置妥当。钟杳说他们该有个名号,不如就定为当初的国号“雍”,商骜却摇头,将雍改为了鄞。
雍朝早就覆灭了,而今站起来的,也不是他父皇的大雍。既然他们生于鄞都,那便足以鄞都为名。
二十年来,鄞都在暗中帮助了商骜不少,甚至都不需要商骜亲自动手,便能将所要杀死的妖修击溃,再由商骜上前抽取对方的真元。而他手下的钟杳等人,也不像前世一般囿于后宫,而是替他将鄞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复活鬼修、炼化真元……任凭哪一样,都是能让商骜被逐出师门的错处。
商骜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颤。
他根本就是一只惊弓之鸟,即便沈摇光没有明说,只轻轻一点,便足够让他心虚愧疚,下一刻便要跪地伏法。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方守行笑着开口,打起了圆场。
“罢了。摇光你也知道,宗门中本就是鼓励弟子们去善功司接取任务的。”他说。“想必你徒弟也是想多行善事,好为你们点青峰多积善缘罢?”
商骜抬头,便见沈摇光眉头紧蹙,面上却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寒霜凝结。
相反,他面上的情绪……更多的是后怕和担忧。
“我教过你多少剑法,就让你以为万事无虞了?”他说。“我临行前让你万事以安全为重,你全都忘记了?”
商骜愣愣地看着他。
他责备自己……原是怕自己受伤殒命?
商骜一时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见方守行又笑着说道:“罢了罢了。你一出关,什么都没说,便先将你弟子训斥一顿,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他又对阶下的商骜说道:“起来吧,快先过来让你师尊看看你。你是不知道,你师尊一出关,别的什么都没问,只问你是否安好,这些年过得如何。”
方守行语重心长:“你师尊是最记挂你的。”
他记挂他……他生气,也是因为担心他。
商骜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就好像他多年痴痴地望着一座山,从没想过会有回应。但是有一日,那山上的山神却出现在了他面前,告诉他,自己也每日都看得到他。
他夜夜的寒风没有白吹,他千里的跋涉没有白走。那是他从没奢求过的回响,就像日日跪在佛前的人,从没奢望过佛像对他说话。
商骜的鼻尖猛地酸涩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比他骤然间的经脉暴动还要难忍。他垂头正要听话地从地上站起来,可头一低,眼泪就先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
沈摇光也是微微一惊。
看见商骜落了泪,他回过神来,立刻便惊觉自己方才恐怕有些太过严厉了。难耐的愧疚立时间从心间升起,他不由自主地前倾了身体。
“……起来吧。”他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商骜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
是了……这孩子方才急匆匆地赶来,只为了见自己一面。自己什么都没说,就先训斥了他几句,他也很难不委屈。
沈摇光很快便从主峰中告辞离开,和商骜一同回到了点青峰。
回到点青峰的商骜仍旧是不发一言的,沈摇光纵身从飞剑上跃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方才是为师的不对。”
他转头看向商骜。
向来自信和缓的人,总有种旁人艳羡不来的坦荡。他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