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章秋谷听了赛金花的故事,的确是够离奇,够戏剧的,便是揶揄了几句,却是勾起了赛金花的伤感,引得她不禁泪眼汪汪。
章秋谷见她这般模样,也觉得自己未免说得过激了些,凭空地引动了赛金花的伤感。连忙过去拉着她的手劝慰道:“总是我不好,几句话引动了你的心事。但是如今这般的时代,人生几何,去日苦多,你不必这般,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
赛金花拭了眼泪,瞟了章秋谷一眼,慢慢的说道:“繁华一瞬,富贵沧桑,我自家懊悔当年少不更事,贪图享乐和那一时的风光,不晓得早点给自家做个终身之计,谋个后路;到了现在这般潦倒,好梦难常,华年易逝,再要懊悔也来不及的了!”
章秋谷听得赛金花忽然的满口文绉绉起来,这几句话却说得十分蕴藉,竟像个名士的吐属一般,不觉喝声彩道:“你的谈吐倒是十分出色。想来当日妙年的时候,倾城颜色,绝代风华,洪殿撰也不知前世怎样修来的艳福,方才娶了你这样一个人。”
赛金花听了不觉回眸一笑,颊上生红,看着章秋谷笑道:“我如今已经是个老太婆了,那里还有你说的这般好?”
章秋谷道:“徐娘虽老,丰韵犹饶,着实的不差!”
赛金花听了,又是微微的一笑,别过头去不说什么。
辛修甫一直没有插话,在旁边坐着当吃瓜群众看热闹。看到这里,突然就笑了起来,章秋谷莫名其妙地看了好友一眼,而赛金花则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赛金花别转头去,章秋谷便也回过头来和王小屏说话。
辛修甫在烟榻上坐起身来,对着章秋谷招了招手。
章秋谷见了,便走过来问他什么事情。
辛修甫拉着章秋谷,就在榻旁坐下,附耳说了几句。
章秋谷一面听着,一面抬起头来打量了赛金花一眼,摇摇头道:“我和你是要好朋友,你这般大方的吗?”
辛修甫笑道:“你和我也是一样的客人,怕什么?”
章秋谷还是摇头道:“话虽然如此,不过我还是有些不便。”
辛修甫道:“这是我自己愿意的,又不是你的意思,有什么不便?”
赛金花坐在那里,见辛修甫、章秋谷附耳说话,章秋谷又抬起头来看她,心上早有几分明白,脸上便红起来,低下头去。却又溜转秋波,暗暗的偷看他们两个人的举动。
只见章秋谷对着辛修甫还是不住的摇头,辛修甫殷切的对他说道:“这个事儿是用不着客气的,你又何必这般的推托?况且这个里头别有一个缘故,我细细的和你说就明白了。”说着,便又附着章秋谷的耳朵说了几句。
章秋谷又看了赛金花一眼,眼珠一动,微微的笑了一笑。
辛修甫附耳又说几句,章秋谷垂眸沉吟着说道:“虽然如此,不过我自然有我的主意,你就不必再劝了。你想怎样,你自己自便便好,不要非得拉上我。”
辛修甫仔细看了看章秋谷,有些不明白好友这是转性了?呵呵的笑道:“你们方才已经私自先行交易的了,哪有到了这时候,反倒不答应的道理?”
章秋谷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辛修甫微微一笑。
辛修甫不死心还想再劝,章秋谷便对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只管玩儿你自己的,我感兴趣的是她的故事,不是她这个人,你可明白了?”
章秋谷已经把话说到这种份上,辛修甫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正在这时,只见王小屏在外面同一个中年丽人款步进来,对着章秋谷似笑不笑的叫了一声“二少”。
章秋谷举目看时,原来就是那位卧云阁的女东家董芳。
章秋谷连忙答应一声,对着她点点头。
董芳星眼微横,蛾眉半蹙,瞅了章秋谷一眼道:“二少,你倒是有良心呢!”
章秋谷看着董芳的那般模样,这是生气了?而且还是冒着酸气的气?回过头来再看赛金花时,只见赛金花侧着脸坐在那里,看着章秋谷微微展笑,见章秋谷忽然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赛金花连忙别转头去,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章秋谷看了辛修甫一眼,意思是这个女人是你的,然后回过头来对着董芳道:“我们到那一边,拣了房间坐一回儿如何?”
董芳抿着嘴不开口。
王小屏哈哈的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董芳已经来了好一会儿,就在对面的房间里看了多时,我们都不知道。”
章秋谷听了,知道董芳这是翻了醋缸,不过自己也没干啥呀,不就是听听故事嘛,听故事也能引发醋海大战?回头又向辛修甫飞了个眼风。
辛修甫会意,走上前来拉着赛金花。
赛金花是何等伶俐的人,心上早已经明白,微微一笑,对着辛修甫说道:“我走了,晚些时候就请你们过来吧。我住在连福里第九号,可别忘记了呀。”说着,又飞了章秋谷一眼,径自翩翩而去了。
这里董芳见赛金花走了,便对着章秋谷冷笑一声道:“二少,你倒是真的好呀,我一直等着你,你倒是来这里寻开心了!”
章秋谷笑道:“真是冤枉,我何曾在这里寻什么开心?不过这个人是辛老爷的旧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