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日的喧闹散去,整个西苑浸入寂静的夜色中,张灯结彩的新房也灭掉了最后一盏灯。
回廊拐角处,玉藻推开阿松阻拦的手:“女郎根本没来月事,你到底要做什么?”
阿松搬出主谋:“长公主有命,我只能奉命行事。”
朔月急了,低声吼道:“这不是添乱吗?这是女郎的新婚之夜啊!”
且不说谢原结亲时已被刁难过,单说他今日谦逊有礼、和气周到的表现,也叫人不忍再捉弄,一心希望他能与女郎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对女郎有什么好处?
但凡谢原多想一层,都该怀疑是北山故意拿乔,在洞房里还给了他个下马威。
娘家再强大,也不该成为随意挥霍夫妻感情的理由。
夫妻第一夜就离心,往后怎么办?
阿松默了默:“我也不知。”
朔月还想说什么,玉藻拦住她,叹道:“夜深了,别再争了。事已至此,房中也无动静传出,静观其变吧。”
……
这一夜注定无事发生,各种意义上的无事发生。
次日一早,岁安是被热醒的。
身上发沉,浑身是汗,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低头看去,沾着眼屎的黑眸透出疑惑。
谁给她盖了两床被子!?
一抬头,满室喜红,岁安终于想起她是谁,她在哪儿、干了什么。
她昨日成亲了,御赐西苑行礼,昨夜是她的新婚洞房夜。
可成婚这件事儿,不止有身体的劳累,更有心绪的动荡,一番折腾下来,比想象中劳累百倍,她等在新房,困意汹涌。
然后她就睡了。
欸!?
睡了!?!
不对不对。
说好只是稍稍小憩,赶在谢原回房前就叫醒她的呢?!
岁安敲了敲脑袋,试图找出些可能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一片空白。
她的的确确一觉睡到天大亮,眼下……
岁安看向身侧,新婚夫君不见了!
床上有睡过的痕迹,岁安伸手去摸,一片冰凉。
她连忙扬声喊人。
朔月等人早已等候在外,闻声而入,分工伺候。
岁安起身更衣,眼神在房中寻找:“夫君人呢?”
若是昨夜一切正常没有意外,朔月她们几个这会儿必要打趣岁安——不愧是新婚燕尔,片刻不见便相思。
可现在她们一个比一个心虚,老实道:“郎君正在园子里练拳呢。”
岁安:“练拳?”
玉藻:“是啊,奴婢们过来时,郎君还交代说,让您多睡会儿。”
所以,谢原昨日的确宿在房中,只是因为她不负责任的睡去,这婚成的终究不大完整。
岁安理着思路,确定了一件事。
棉被,是谢原给她盖上去的。
立夏时节,虽还用不上冰,但西苑的喜床用的还是塞了厚棉的棉被,一床绣鸳鸯戏水,一床绣花开并蒂,在新婚之夜里拉满氛围。
可是,一面让人不要打扰她,一面用被子把她闷醒……
真的不是在捉弄她吗?
岁安望向朔月和阿松,多少有些不悦——我睡了,你们也睡了?
朔月和阿松连忙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岁安忽然生疑。
对啊,她睡着了,她们也睡着了吗?
昔日在北山,她们的确伺候的细腻,尤其她休息时,谁也不会打扰。
可昨日是新婚,想也知道不能让她直接睡过去,这也不像她们会做的事。
思考间,岁安的目光无意间一转,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睡眼惺忪。
试想一下,昨日谢原带着新婚的愉悦走进新房,却见到她睡得不省人事。
他们未饮合衾酒,未行结发礼,连夫妻之礼都……
思绪一岔,情绪就有些受不住,岁安忽然双手抓头,双脚跺地,懊恼哼唧。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这一幕刚好被晨练归来的谢原撞见。
他脚步一顿,侧身隐于外间,蹙起眉头。
谢世狄曾以他不懂风情为由,有事无事便同他传授些虏获娘子们芳心的杀招,其中又以无微不至的用心呵护为重点。
虽然他半点履行的兴趣都无,但因过耳不忘,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女子来月事,一忌凉身,二忌劳累,表现为易燥易怒,当以暖身甜汤浇灌之,否则会紊乱体虚,格外痛苦。
但若拿捏好这一点,必成会心一击,百发百中,百花丛中无敌手。
昨夜阿松那些话,谢原多少存疑,怎么这么巧在新婚夜来这个?
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好过疏漏出错,所以今早醒来时,看着熟睡中的岁安,谢原默默将自己的被子给她盖上,塞紧,保暖,然后才出门。
此时此刻,谢原看着一向温和的岁安如同一只暴躁小兽,周遭噤若寒蝉,十分贴合症状,又觉来事一说不像作假。
谢原站在门口,清了清嗓,里面立刻安静,阿松和朔月一起迎了出来:“郎君回来了。”
谢原“嗯”了一声,走进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