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长公主话一出口, 李耀便了然于心。
来找茬的。
他将小花铲往泥地里一戳,拍拍手站起来, 顺手将掖在腰间的衣摆扯下来, 丝毫没有说谎被抓包的局促,“魏娘子怎么来这里了?”
长公主见他坦然淡定,莫名觉得自己这种上赶着来抓包的心思像是暴露了什么。
这有什么呢?
他说要教授郎君课程所以匆匆离开, 也没说是半个时辰后还是半刻中后。
凭他的口才,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害怕辩驳不了这点欲加之罪?
长公主忽然兴致寥寥,完全没了走过来时的劲头, 她甚至疑惑自己方才转向过来的动机。
女人的情绪变化,藏在漂亮的眼里,李耀眼神轻动,抬手掸了掸指尖残留的泥土,“花圃尚未打理好, 泥泞脏乱,魏娘子金尊玉贵, 还是赶紧回屋里歇着吧, 屋里安逸。”
说完也不管她, 弯腰拔起地上的小花铲,像是要继续。
长公主不是没有从他话中听出弦外之音——你不是喜欢呆在屋子里吗?赶紧回去,永远别出来。
男人三言两语,轻易将她刚刚因临阵反思而消寂的情绪,用一把无形的大铲子豁然掀起万丈高。
青年重新蹲下, 继续刚才未完的活儿, 看似随意自然, 实则余光一直在留意身边那抹殷红, 心里琢磨着她会不会一个上火,将这片花都毁了。
又想,毁了就毁了,顶多他再给庄主那两个儿子多上几节课,保他们考进称重最好的书院便是。
李耀的考虑并不多余。
长公主的目光在花圃上逡巡许久。
倘若这是她的地方,早就一脚踹过去了,可出门在外,又是客居别家,她不可能做出此等蛮横霸道之事。
是以,长公主的目光又慢慢从花圃上转移回到了青年的背上。
李耀看着清瘦,实则肩宽腰窄,挽起的袖子,每一个动作都显露出这具身体薄而有力的肌肉。
长公主眯了眯眼,唇角轻轻一勾,转身离开。
李耀等了片刻,转过头时微微一愣。
人早就走了。
他皱起眉头,难道劲儿使大了?
……
“贵客,这里便是可以看到山庄全景的浮望楼。”乖巧的女婢为长公主引路至此,长公主颔首一笑:“多谢,不知我可否自行登楼观望?”
“庄主说过,贵客入庄,一切随意。”
长公主微微一笑:“那就却之不恭了。”
登上庄中高楼,视线顿时开阔起来,长公主站在浮望楼最高层的露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
少顷,长公主拢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身后已多了两个人,静候吩咐。
……
李耀帮着庄内的花农将弄坏的花苗补救回来后,已是汗流浃背,衣裳也沾了不少泥土。
他找人要了热水,回房清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袍,刚从屏风后走出来,便被潜伏许久的人放倒了……
李耀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被搬运,心中诧然之余,也没忘记分析到底是谁在对他下手。
吴家?庄内的?
可没等他分析出个所以然,结果便被揭晓。
浮望楼本就是个登高望远的静心之地,所以位置也较为僻静,加上长公主人在这里,没有要庄内人伺候,便更加安静悄然。
此刻,高高的露台外,坐了个人。
说是“坐”,并非悬空而坐,而是从木质栏杆下穿过一层厚厚的木板,以栏杆为界,里面这头以重物压住,朝外的一头绑着坐具,一旦重物松开,外面这头自然掉下去。
彼时,李耀的下半身被牢牢绑在外面这头悬空的位置里,八面来风,生死一线。
长公主站在木栏内侧,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的神情。
李耀与她对视片刻,倏地笑了:“殿下要杀我不成?”
长公主歪歪头:“本宫为何要杀你?”
李耀笑道:“原来殿下不想杀我,那不知殿下请草民来此,有何用意。”
长公主顿了顿,淡淡的提醒他:“你已得太子任用,虽然官印文书得回到长安再办,但你已不是布衣白身。”
李耀眼动了动,笑容不变:“殿下请我来此,总不至于是为了提醒在下已不是平头百姓吧。”
长公主倏地抬眼,定定的看着李耀,“不至于,但你既然提到了,本宫便少不得多说一句。若来日你入了朝堂,还是这等随心所欲不知尊卑,对着谁都敢甩脸色,倒不如此刻就辞了太子美意,留在这里,好过来日仇敌林立,下场凄凉。”
李耀看了眼自己被捆得牢牢的下半身,轻轻笑了一声,不予置评。
一张棋盘摆在了两人面前。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栏杆,棋盘放不稳,所以由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站着,一手端棋盘,一手托棋篓。
长公主似乎看不到此情此景何等夸张,淡淡道:“但我请你来,是为下棋。”
李耀眉梢轻挑:“请?”
长公主笑容淡然,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当然,不勉强,你不想和我下棋,我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