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荒城的一隅。
三个男人挤一间屋子睡, 地上只铺了干草,其中一人翻来覆去,终于让其他两个人觉得受不了了, 另一个翻身起来骂道:“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人睡了?”
“明天就得上战场了, 要是因为没休息好结果死了, 你赔我命啊?”
睡不着的那人嘀咕:“赔什么赔?你那烂命也值得我来赔?不想去就躲在城里嘛, 反正不往外逃的话,应该不会死, 那些妖魔留着我们估计有用呢。”
男人哼哼唧唧地说:“你自己不想去了就想折腾我们是吧?你有本事去报信啊,呵。”
“那我还不至于那么下作。”
“你不下作谁下作?你下作的事干得还少了吗?你是看到老李想要给妖魔报信, 结果才走近连句话都没说就被吃掉所以怕了吧。”
“嘿!我没说我不去啊!我这不是紧张得睡不着吗?”
“之前你害死人的时候也没见你晚上睡不好过, 你能紧张?”
“你说你提以前的事干嘛, 你比我干净得到哪去?你手上没几条命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抨击起来,疯狂揭对方的老底。
要在这种地方生存可讲不得礼义廉耻,你想要活头, 就得去抢别人的活头,昨日还一起谋生的伙伴,夜里就可能为了一点粮食杀了你。
早些年听说公孙将军还没来的时候, 前一任管理荒城的人还会宰人吃肉,那位被公孙将军杀了,又杀了好几个吃人的人, 城里才渐渐不再吃人, 稍微有了点人样。
只能说,没那么禽兽了, 可依然是一群恶人, 一群彻头彻尾的恶人。
不。
或许还不算是。
唉。他倒希望自己已经烂透了, 不知悔疚, 如此一来,就不必因为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情而心塞。
他们既不够强大,也不够坚定,一定不能被称作善良,可也会因为作恶而惭愧。
第三个人一直没发声,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才冷冷地说:“吵够了吗?天都快亮了。不如起床磨剑,费那嘴皮子功夫?”
却没空了。
外面响起了集合的呼哨。
于是连忙拿起他们的武器——或是石矛,或是木矛——去到广场集合。
他们几乎自断退路,把攒的粮食都平分给每个人了,只有一小兜。武器嘛,在这儿也找不到什么好的,每人自制了石头武器,用来在出城门时防身用。以防万一嘛,总不好赤手空拳的往外冲。
按照计划应该是战车先来接他们,到时候再分得长剑。
大家用树枝、木棍比划着学澹台莲州所教的剑术,却因为整座城没几把真正的剑,而几乎没有实际使用过。
在教学时,澹台莲州其实是不吝把自己的剑借出去的。可惜,没人能抬得起他的剑,更别说挥舞自如了,还不如树枝好使。
已经排练过很多遍了。
大家安排早就编好的位置排成整齐的队列方阵,密密麻麻、摩肩接踵地站在一起,当他们集合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荒城里的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了。
全部加一起,居然有六千多个人。
先前,在他们第一次排练顺利之后,作为指挥的澹台莲州还向他们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道:“诸君已今非昔比。”
不少人仍然在回味着那个时刻,仿佛在那一句话间,他们从禽兽被点化成人。
天空还被一片漆黑的夜幕所笼罩。
因为澹台莲州说信号就射来的火箭,所有大家都在时不时地抬头看天,一眼就能看到璀璨无匹的星河,无数的星辰或明或暗,皆在闪烁。
一颗红黄色的星引起他们的注意。
流星吗?
“?”
“!”
“!!!”
——是火焰之箭!
是澹台莲州所说的来接他们的将士的箭!真的出现了!
一道,两道,三道……数不过来了!无数道箭仿若能照亮夜空,在天上划过优美的弧线,再重重地落下。顷刻间,城外燃起了熊熊火光,传来了妖魔们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一时间,烈火辉煌,烟焰熏天。
地面震动起来。
他们久违地听见了万马奔腾的蹄鸣声,以及车辙滚动的辘辘声,还有步兵们那排山倒海、杀气腾腾、一往无前的喊杀声。
这些战斗的声音汇聚到一块儿,已透过厚厚的城墙传进来。
每一下震动,都像是能把他们心灵上的脏污震下去不少,甚至兀自悄悄地与那些勇敢无畏的叫喊共振,愈发地被勇气充盈满心灵。
直想加入到其中,一道奋勇杀敌。
这时,再听到澹台莲州镇静自若的指挥声时,竟给人以一种凤鸣般清越涤神之感,道:“甲乙两队,准备好等第一轮箭雨结束后上城楼。”
以前他们是不敢上去的,因为一上去就会被妖魔给吃了。
他们精神紧绷地等待着,默默地在心底反复回忆着分到自己身上的作战计划。
澹台莲州给予的指挥与他们以前遇见过的不尽相同,并非广泛地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