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为矞,鸿禧云集。定远侯府车骑将军林信,陈郡林氏之后,筮仕十二载,才德起于翰林,骁勇闻达朝野,忠正廉隅,卓尔不群;三十又二而断弦,今无有妻室,子嗣无恃,朕甚怜之。惟尔长公主昭阳,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盖昭阳诗书行修,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潭祉迎祥,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皇帝赐婚,公主出降。林府阖府上下都恭敬地于正堂接旨。
“臣领旨谢恩。”就算为了几个孩子和林府上下罢,林信的眼神黯淡了一瞬,恭敬地叩头、领旨、谢恩。
这道圣旨的用词不可不谓言辞恳切。丝毫不见圣旨的堂皇,反而处处都透着小心翼翼,无论是用词还是语气,晏平帝都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言辞中以稚子为引,家国为绳,并非为君上对臣下,将林信心中那一点不甘、不愿都化为了苦涩的无奈。身后的林府各人神色各异,各自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林信接旨起身:“谢过大总管辛劳。”
晏平帝身边的大总管高安没想到林信如此利落,这就要送客,他还有旨意没传达,连忙道:“驸马莫急,陛下还有旨意。定远侯林信接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惟尔车骑将军林信,千里勤王,功勋卓著,是用命尔为大将军,迁大司马,封定国公。增邑一千三百户,合九千户。”
短短的旨意让林信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神色依旧。
送走了高安,林府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峻。林信一人端坐于书房,看着眼前这两道圣旨,五味陈杂。皇帝将婚期定在下月初六,二十来天准备公主的一场大婚真是前所未有之事,想来昭阳是委屈的罢。
“兄长,陛下此次……”林佋面带忧色的看着面前神色自若的兄长,“明升暗降,是不想放大哥去北境了。”
“不要多听多想,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林信自是明白此番旨意。大将军大司马虽说声名显赫,但实则并无实权,不过是个虚衔。
以当今天子的谨慎,中枢的军机大事全都分散在众官员手中,而决策权则牢牢的掌握在天子自己手中。
他这个大将军大司马不过是有名而无实,职权大抵限制在了帮晏平帝在京郊大营练兵,或者是在皇帝难以决策之际被宣召入宫做个参谋官罢了。
昔日林信掌沃野、怀朔、武川三镇之兵马、都督夏、朔、恒三州诸军事。实权在握,驻守边境,抵挡北方仇罗的南下骚扰。跟随林信的众将军也都人尽其才,壮志凌云。
如今却伤的伤,散的散;六位将军,三万兵马。
这些年维护北方安定,林信功不可没。长期的经营让林信军功过盛,军中声望极高。又加之此次的勤王之功,盛名之下实则危如累卵。
盛极必衰、月满则亏,林信再明白不过,上交边防兵权其实是他有意为之。早在京城平乱结束之后,林信便将象征边境布防军权的黄越,并各州军事详情的奏折,一并面呈于天子。他知道他可能再也回不去北境了。
林信此举无疑是在皇帝瞌睡时送枕头,双方心照不宣。林信打消了天子的顾虑,表明了自己作为孤臣的诚心;晏平帝则心满意足,继续维持着林府的权势和颜面。
此次靖北军勤王有功,声望过大,陛下相不相信林信是一说,但他一定信不过林信手底下的那些人,若是黄袍加身,晏平帝便是萧氏江山的罪人。军队里固然有争权夺利,然战时的生死之交也容易让众人拧成一股绳,滋生一些不该有的骄慢之心。
就在一月前,晏平帝下旨裁撤林信所带领的大军,二十五万大军仅余三万靖北军,其余的编制全被拆散的七零八落,调派给新上任的镇北将军驻守北境去了,陛下想要的就是分而化之。
就连靖北的高阶将领也都被调出了大半,靖北十七员大将现仅存六员。原本十七人无一人妥协,还是林信一个一个去劝说,这才稍微平息了众将军的怒火。
裁军受阻一事极大的加深了晏平帝的忧愤。多亏林信勤王之前曾力挫仇罗,后又全歼西厉,如今四方尚且安定,就算没有林信驻守北境也出不了多大的事,皇帝大可将林信限制在京城。
林信原先进取心极强,他不愿世人道他林信的声名靠的是裙带关系,依仗的是他驸马的身份。读书习武多年,林信自有林信的抱负和风骨。
十一岁从军;十六岁便已成为一营校尉;二十一岁拜折冲将军;此后长期驻守北境;军功赫赫,未到而立之年便已封侯,封号定远。
林老爷子去世那年,林信的爵位已高于林老爷子的爵位,忠勤伯的爵位自然是传给林信的其他兄弟,但却不是行四的嫡子林佋,而是行二的庶子林修。
发妻的去世给了林信极大的打击,归来青山不曾改,当初故人已不在。林信后悔了,这么多年他们聚少离多,千里家书一封一封拆开来能铺满金陵城外的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