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晚宴由新人的第一支舞开始。
厅内放着圆舞曲,谢轻非远远看着舞池方向,脑子里还在想徐思为。
出于某种职业敏感,她总觉得徐思为有点古怪,问题不单单出在那场绑架上。
想着再找卫骋打听点消息,卫骋没找着,倒是先看见了徐思为。
他和刚刚坐在他身边的女生站在一块,女生比他矮了半个头,气势却足够磅礴,正指着他表情很不满地说着什么。徐思为被训得像个孙子,还是点头哈腰的姿态,一个字也不敢反驳。谢轻非听了一耳朵,大概判断出俩人是情侣,女生也想要新娘的手捧花,然而徐思为是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没用的东西”,没能让她如愿。
骂过了一轮,女生气总算顺了点,徐思为见机就开始哄她,“乖乖”“宝宝”的叫个不停,两人原本还推推嚷嚷的,几个回合下来顺理成章抱在了一起。
谢轻非无语凝噎,目光尴尬地飘到了一旁,正和一人撞上。
徐斯若正被人围着,比起他那个模样小众性格也内向的大哥,在这种场合显然更受欢迎。谢轻非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徐斯若却对着她愣了神,匆匆和身边人说了些什么,酒杯都来不及放下,小跑着冲到谢轻非面前。
“谢警官!”他惊喜地叫出声。
三个字喊得字正腔圆,谢轻非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他不会说中文。
“谢警官,谢警官!”
谢轻非眉梢微扬:“你认识我?”
徐斯若激动得一切场面上的社交礼仪都忘了,直挺挺地站在她前面,连将要说的语言都组织不好,只高一声矮一声唤她。他麦色的皮肤上飞起红霞,一脸灿烂的笑容,捧着自己的脸给她全方位展示了一下细节,热切地望着她,终于把话说出口。
“你不记得我啦,八年前我们见过的,在天宁公园!”
谢轻非仔细分辨着他的眉眼,思索片刻,调集出了久远的记忆,意外道:“你是那个……小胖孩?”
“是我,”徐斯若赧然道,“你还记得我,我好开心。”
卫骋被几个朋友拉着聊了半天,好不容易脱身来找谢轻非,远远就看到她满面笑容地站那儿,面前杵着个手舞足蹈的怪男人。
他快步上前,徐斯若先注意到了他的靠近,脸上的雀跃像被按了暂停键,及时闭上嘴,规规矩矩喊了一声“Uncle”。
“在聊什么?”卫骋站在了谢轻非的身侧。
徐斯若目光在两人身上切换,用英文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卫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用他那磁沉性感的嗓音说:“My master.”
徐斯若神情似是一震,不知道该用这个词语的哪个中译意思来理解。
“……”谢轻非解释,“同事而已。”
说完诧异地看了徐斯若一眼,不解他怎么对着卫骋就不说中文了。
徐斯若读懂了她没问出口的疑惑,悄悄冲她眨了下眼睛。
谢轻非慢吞吞明白过什么,也顺着他没点明。
他立刻咧着唇冲她笑,这次是感激。
卫骋见这俩人眉来眼去,轻咳了一声把谢轻非的注意力勾回来,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以前见过。”
八年前,谢队还是小谢,在公大念着书,假期回来到市局见习,被安排去了天宁派出所。
基层的事务琐碎,隔三差五就要处理个邻里纠纷、小两口吵架之类的。
谢轻非当时还没挨过社会的毒打,任情恣性,心气儿也高,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摩擦90%都是没事找事,剩下10%的人有自我调节能力,犯不着找第三方来帮自己讨什么公道。她怀抱一种“你们简直不可理喻”的心态整天调解那些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民事纠纷,上了俩礼拜班人被磨得怨气大如女鬼。
那天下午难得清闲,本来都盼着到点下班了,临时接到警情说天宁公园有对小情侣要殉情跳湖,和当时的搭档兼带教警官雷恒马不停蹄赶到了现场。男女双方已经在围观群众的劝慰下抱头痛哭过两轮,男方的父亲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苦命鸳鸯寻死的心却依然坚定不动摇,谢轻非来时女方的一只脚都踩进水里了。
花了几秒辨明形势,当务之急是先把人稳住。谢轻非彼时服务态度其实还好,“有什么想不开的好好说啊”“寻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两个还年轻未来日子还长呢”等等一套连招下来没起效,和雷恒交换了个眼神打算强行拉人。拉着拉着掺上点骂,骂着骂着变成了扭打,当然不能还手,于是混乱之中伴随“噗通”一声响,谢轻非被那个表面哭得惨兮兮实则力大无穷的壮汉男主角推到了水里。
场面顿时就安静了。
谢轻非也有一瞬的懵神,抹掉了脸上的水,低头看看还不到膝盖的水深,压抑了半个月的怒气瞬间被点燃,雷恒来不及捞人,她自己一步跨上了桥台把水花甩得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