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月亮忽然映照在眼中,眉尾痣也在照耀下越加清晰,随意挽起的青丝里斜斜地插了个发簪,显得清冷而又华贵。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2)”陈浮确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从前陈乔林逼着他背的一句诗来。他也是此刻才注意到谈怀玉发间垂了支镶宝石的金簪。
谈怀玉似笑非笑:“看呆了?”
“对。”
陈浮确欣赏着谈怀玉的愕然,慢条斯理道:“你这簪子不错。”
谁知谈怀玉却取下金簪,放到陈浮确手里。
“你喜欢,那赠你。期待九如表哥某日能够簪上。”
“休战休战。”陈浮确还回簪子后举手投降,然后坐在屋檐上。“嘶,今夜天公不作美,月明星稀。”
难得无风,谈怀玉站在离陈浮确有半个步子的地方,含笑道:“赏月也不错。”
人来人往的月影与泛着柔光的石板路交相辉映,显得冬夜月下的萧阳格外的温柔。
夕阳西下,月光皎洁。她都不曾抬头赏天空美景,反而是瞧着景中的百姓。
陈浮确觉得谈怀玉并不似她口中的自私。
她就是口是心非,然后那日找个借口,好以此安慰自己。
“谈怀玉。”陈浮确忽然转头,认真地说,“当初闹市惊马,我曾为你开脱,比如可能生病了,脑袋没反应过来;又或者是恰好发现我,认为我会来帮忙。我却没有考虑到在当时情形能够镇静自保,就已经很难得了。人无完人,我理解你当时的所作所为。”
谈怀玉完全没想到陈浮确会提起那日闹事惊马。从小便清楚误会总是常态,可叹陈浮确能够说服自己,设身处地站在她的角度,去理解她内心所想。
她隐瞒了那时见到了陈浮确这一事实,最终晦涩吐出:“陈将军,多谢。”
“如你所说,我从前将我认为美好的品质强加在你身上,完全不了解你的本性,这才造成我粗浅的喜欢。”陈浮确抬头观着天上高悬的皓月,“后来我仔细思考,我发现我喜欢的不是你,而是我塑造出来的假人。所以你也没必要有意躲着我,疏远我。”
谈怀玉愣愣地点头。
“这个疙瘩说开了。那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
“能与世子交友,是我三生有幸。”
“打住。”陈浮确抬手制止,“既然是朋友,那就别拍我马屁,别跟我说些弯弯绕绕的话。”
“行。”
他们在“咚咚”的打落更声之前下了楼,躲在暗处。
“来了。”陈浮确示意谈怀玉看向侧门一个身形高挑,五官深邃的男子。身上的青色鼠灰袄衬得他眉目清秀,偏偏又自带着读书人的文雅气质。
“难怪周姑娘会心动,确实一表人才,翩翩君子。”
“啊?”陈浮确皱眉不屑,“就他?”
还一表人才,翩翩君子,什么欣赏水平。陈浮确不屑地撇了撇嘴。
沈临进门后四处张望,径直去了二楼靠街的里屋。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哎。”谈怀玉拦不住,只能任由陈浮确去了。
她抬头见陈浮确鬼鬼祟祟地贴着柱子,眼见着他两侧耳朵越来越红。
“呸。”陈浮确骂骂咧咧地朝屋内翻白眼。
“怎么了?”
“沈临那厮正跟一个女博头在屋里偷情,真是混蛋。他本是一个落魄书生,有幸结识周姑娘,说了几句花言巧语,周姑娘就把他安排在书塾教书。本以为两情相悦,结果前脚跟她分离,后脚就跟一女博头厮混上了。”陈浮确忍不住破口大骂,“呸!周姑娘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畜生!”
谈怀玉耐心听完陈浮确的咒骂。
“负心汉,该骂。”
他见谈怀玉没有半分意外,有些吃惊:“你早知道了?”
“上楼时,我便见到一位容貌姣好的紫衣女子进了那屋,而沈临一看就是用心打扮过的。孤男寡女,情难自禁。”
“你……”陈浮确张大嘴巴,“那你不拦着我?”
“没拦住。”
陈浮确咬牙:“王大星,你戏弄我?”
谈怀玉无可奈何摊手:“九如表哥,咱俩互相戏弄,扯平了。”
或许是谈怀玉那声九如表哥太过于好听,也或许见谈怀玉难得展露这面,陈浮确懒得跟她计较。
“走啦,回去了。”
屋内沈临整理衣服,拉开距离,将窗户撑出一丝缝隙,眼见着两人离开安富楼,看向女博头,问:“唤我来做什么?”
紫衣女子红唇轻启:“沈公子,鱼儿上钩,该收网了。”
那边与林虎道了别,谈怀玉回头正好望到一侧的窗户闪动,像是刚刚收下来。陈浮确也注意到这一动静。
“可以从女博头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