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能记得,他在肚子里的感觉……他还那么小,怎,怎么能……”
怀里的婴孩似乎感受到父亲的痛苦,不安地扭动着小手小脚,嘤嘤地啼哭了起来。
萧泽允不禁想象着——接下来,他会慢慢长大,手脚变长,身体变高,奶声奶气地喊他爹爹,长成一个英俊的少年……不知他会像自己多些,还是像阑儿多些?
而这一切,就要在这里结束吗?他要失去这孩子?而且,是自己亲手结束他的生命,骨肉相残,如此残忍,毫无人性。
虬龙蛊惑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边:“孩子没了,还可以再生啊。”
他瞬间情绪失控,嘶吼道:“闭嘴!你懂什么?!没人性的东西!!!”
她也不气,只冷眼看着他:“不愿意吗?要放弃契约吗?放弃唾手可得的天下吗?”
如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怒火,他颓然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中的孩子。
天空积攒的云层越来越厚,终是透不下一丝光亮,阴沉得似乎要滴下水来,却也不下雨。
只越压越低,几乎直压头顶。
萧泽允如一尊雕像般枯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久到时空都静止,久到沧海变桑田。
突然,他开口道:“我说的天下,是指目之所及的所有疆土,包括北方富饶的舜国,西方游牧的麓族,东方的莽夷族,海上打渔为生的汯人。”
“当然。”
“还有大盛国,所有反对我的人。”
“只要付出代价,我便帮你除掉一切障碍。”
“我,我父亲怎么办?”
——如今稳坐皇位的萧远尚不到五十,精力旺盛,断不可能早早将皇位交于萧泽允。甚至,他们父子早已离心,萧远有废掉他另立小妾之子为储君之意。
她轻笑道:“到时,整个天下都是你的,至于你父亲,自然是随你处置了。”
对权力的渴望,犹如一条毒蛇,吐着信子,攀附缠绕,动摇着他的心。
他紧紧捏着拳头,手心被捏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做着有生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抉择。
无数画面闪过脑海,最初,他并不奢望能和她有孩子,只是她对他实在是过于冷漠,正不知所措时,手下的密探寻得了一种秘药——少用可催&情,用多了能让用药者丧失五感,成为任人摆布的玩偶。
他从未感受过孩子在体内成长,他情不自禁地想象,如果自己有了她的孩子,她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有一丝的欣喜?可是……即使他对她千般万般的好,为了她受了十月怀胎的罪,还是没能留住她的心。
脑海中万千的思绪终于定格,停在了幼年时,为了办成某件事,不得不除掉关系很好的玩伴时,父亲曾经的训导——
“泽允,记住,为成大事,亲者皆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