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自己不是自己,未来也是他并没有兴趣的未来。
当失去了神格的时候,神明还剩下什么?
观察者想过这个问题,没想明白过,也没打算用自己来实践。
但月亮给了他一个答案。
失去了神格,神不再是神。
他也不再是观察者。
他不存在于那个世界,却存在于一个人的眼前,即使因为一些惯性他依然觉得自己不知道欢欣喜悦,不知道悲痛,也不懂得爱与恨——
但骗不了自己。
记忆里面陌生的悸动就像是记忆外的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的东西,他不觉得自己会有心脏这种生理结构存在,可是如果没有,又要怎么解释怦然心动?
神明是不懂爱恨的。
在记忆之外冰凉的品味着这段记忆的自己依然这么觉得。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流星蔷薇开放,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花朵只有一瞬。
同样的金色花朵绽放在观察者的手边,没有得到观察者任何的视线就缓慢地凋零了。
流星蔷薇的花期始终如此,不会为谁而改变。
所以品出来更多的还是嘲讽——以及那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寂寞。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为什么是神明呢?
这样的疑问没有谁可以回答他,海妖们可以祈求神,神去祈求谁呢?
观察者谁也不愿意去求。
他只是继续等待着,在漫长的沉默和寂寞里面等待着。
即使是一直都很活泼的鲨鲨也改变不了任何的问题,更何况这只鲨鱼本身就是有问题的——哪有在时光里面从来没有改变过的跳脱的鲨鱼呢?
本质上讲,鲨鲨也还不过是一个无趣的神造物罢了。
神明的等待却更早来到了一个尽头。
他还是会偶尔看一眼月亮,那些回忆没有被磨灭,也没有反复的重温,沉溺在回忆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即使他一遍又一遍去感知,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再一次找回那些记忆里面的心动。
所以就这样吧。
黑色缓慢袭来,黑潮的出现是那么的突然。
观察者有些疲惫的面对着外来的敌人,疲惫的应付着这一切,然后终于在某一天,想明白了原来自己已经有了打算。
原来他早就有一个沉甸甸压在心头的计划,就像在过往里面无数次的思考和想象,只是到了这一刻才终于复苏,才终于敢复苏。
到了他要消亡的时候,才有了折月的出现。
没有了神格的神明也不会像是智慧生命,可是他早就找到了自己存在的锚点。
于是金发的神明静默地将自己埋葬在了过去,很平静,一如他在这之前的那些设想。
……
折月从梦中醒来。
他很少有梦境这种东西,也很少记起那些可能并不属于他的回忆,所以这让他反应格外的激烈。
剧烈的精神领域的波动让在他怀里的人立刻醒了过来。
“折月?”
兰诺感觉自己被抱住了,抱得很紧,让他有一些不怎么舒服的感觉。
感受到了折月急促的呼吸,他只好拍了拍海妖的后背,试图安抚着他。
“做噩梦了?还是太累了……”
话刚出口就应该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攀在光裸的后背上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是有些沙哑的低低的笑声。
“不累。”
折月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回到了平常的舒展的状态。
兰诺几乎是恼羞成怒的抓了一下海妖的金发,然后并没有把他激怒,而是得到了对方无底线的纵容。
不过,至少现在折月还是理智的,并不像是刚刚过去的几个夜晚里面的那样。
“不许再拿发情期骗我。”
兰诺说道,发觉对方似乎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在轻轻笑着。
折月不自觉变幻出来了鱼尾,然后缠在了他的身上,迷蒙的光芒下只能看见细碎的金光。金色的脑袋不怎么讲道理的贴在兰诺的肩头。
“……他一直没有说过。”
折月的声音很低,低到让人听不清楚。
“什么?”
“不想告诉你。”
“……睡觉。”
兰诺实在是很累了,又拍了拍他,像是在安抚什么小动物一样。
他主动找了一个妥帖的位置合上眼。
保持着迁就兰诺的姿态,海妖并没有再合上眼。
温柔散去,那双蓝金色的眼睛在空洞的时候冷漠而疏离,还是很像一个神明。
观察者是不明白的,当他拥有神性的时候他不可能明白。
可是就连折月也无法彻底弄清楚这件事情。
观察者是什么时候做出来了那个分离神格的选择。
如果他不明白,那么就不会有折月的存在,如果他明白,那么他不可能那样平静地走向自己的消亡。
神明真的不懂爱恨吗?
折月的手臂更紧了一些,轻轻的吻落在了怀里的蓝色头发上。
他想他也许有一点猜到了观察者的想法了。
神明悉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