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下的迷药剂量只有小指甲盖那么多,他一开始就不认为宋吟能打过自己,只下了一点,通常体质好一点的人差不多过半柱香时间就能醒。
宋吟今天午膳没吃多少东西,将近半个多时辰才恢复意识,他还没睁眼就感觉身下触感不太对。
宋吟来到这个世界只睡过两张床,一张是皇宫里那张下人们精心铺整过的床榻,另外一张是他下定决心再也不踏足的房间里的那一张。
宋吟一秒睁开眼,他在义庄。
这回应该加上一个又字。
宋吟环顾头顶和四周,又撑起胳膊看身下的被褥颜色,犹不死心伸出手用指腹摸了摸那粗糙的触感,最终确认就是义庄的那间房,他是不是和这里有什么孽缘,一周几回了这是。
本来兰濯池就总以为他故意在面前晃,说不喜欢也是在欲拒还迎耍花样,今天又来一次,这么频繁,兰濯池构造不一般的大脑又得怎么误会?
宋吟光是想想就打一个凉颤。
迷药散去后的大脑有些迟钝,宋吟先是得出他又出现在义庄的事实,而后才慢慢回想起晕过去前的种种画面。
他当时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脸,但那人身上如同特质般的臭气太刺鼻,宋吟不用看脸都能想起他是谁。
那天他和陆卿尘就和那人掰扯清楚了,也没欠钱,顶多有两句口头纷争,不至于盯上他啊?
宋吟迷惑地抠了一下枕头上翘起来的角,没注意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直到房门被打开,宋吟如临大敌地后退贴上墙根,下一秒仿佛就要拿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全裹起来,守贞洁似的。
好像外面的人一进来他就会遭殃。
门口端着盆清水的兰濯池挑眉,眼中的阴寒聚了又散,他想开了,不和于胶怜计较,他要真计较那么多,这些天迟早要被于胶怜气出毛病,年纪轻轻得个不治之症。
兰濯池单手端盆,若无其事地走进去:“今晚陛下要睡义庄,收拾收拾洗把脸,等下叫人进来给你送饭。”
宋吟听到前面那句话差点没吓死,他睡外面地上都不会再睡义庄,更别谈整整一个晚上,他当即就要下床:“我不睡,我得回去了,虽然我不知道我怎么来的,但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好多奏折要看,我的车夫还在府外……”
双脚离开床榻踩到鞋上,兰濯池没拦,只自顾自地把水盆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过了会他开口提醒:“陛下不想留也要留。”
不用多久宋吟就理解了兰濯池的意思,他穿好鞋,想要起身,但是双脚使不上力气!
兰濯池把水盆放好,扭头微笑着看床边一副多次尝试但纹丝不动的于胶怜:“迷药还没完全散,现在陛下只能说话,动上半身,下半身得明早迷药彻底没了才能动。”
宋吟抿唇憋了憋:“我让车夫抗我回去。”
兰濯池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勾唇说:“车夫走了,我和他说陛下今晚要在义庄做客,不回皇宫。
”
他没有那么说过,宋吟翻了个白眼,他双手抓着两侧衣摆,不可置信使了好几回力气,两条腿依旧像面条一样做不出站立动作,膝盖骨似乎缺了块似的。
宋吟放弃了,他舔了舔许久没进过水的嘴唇,不再挣扎:“我记得我被人……我是怎么出来的?”
兰濯池眉梢稍挑,他偏头往后看了一眼:“陛下右相舍身救出来的。”
宋吟这才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沈少聿身上衣袍没换过,把人抱到义庄的路上蹭到了不少稻草和浮灰,模样狼狈,最重要的是眼眶边边上都是红,眼睫毛似乎泛潮了。
虽然这么形容不合适,但很适合,像一颗蔫白菜似的,埋进别人肚子里就能掉眼泪。
宋吟还没见过沈少聿这幅模样,他有点不敢多看,快速看了眼门口硬邦邦站着的沈少聿,抿抿唇将帽子扣到兰濯池身上:“你骂他了?”
兰濯池笑:“我是什么人,怎么敢越过陛下教训沈右相?”
宋吟皱起眉,兰濯池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兰濯池不仅阴阳怪气,他还想把柜子掀翻,从于胶怜进义庄起,他还没问过小叔子他们今天出宫跑去了哪,于胶怜又去见了谁。
以于胶怜的性子,出宫不一定办正事,说不准是去见了他不认识的情夫,回去路上才又被人盯上,他对这种不能掌控的事无端起火。
不问。
今晚要想睡个好觉就别问。
宋吟不知道离他一尺之远的兰濯池又在心里想他在和哪个情夫拉拉扯扯,他要是知道,会想掰开兰濯池的脑子看看,怎么一天到晚没想过正经事?
兰濯池从齿缝中挤出声音,催促他洗脸。
宋吟回过神来凑到床头掬手捧起一点水洒到脸上,他刚醒来没想太多,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被一只茅坑里的手捂过脸,还被放在推车上,草席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