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目光移至舞者身上,瞧了背影片刻,竟一时发愣,似魂魄出窍,仿若瞧见广寒仙子,心神浮空,周身散发出一股生疏清寒之气,令人难以就近,失神之下,喃喃自语,“月舞”,伸手将面前女子轻轻扶起。
此女仰首视之,气质高华缥缈,眼中秋波荡漾,朱唇若嫣然抚丹,肌肤雪白如练,如凝脂嫩桃,令人沉醉不已。
“素娙娥!”侯昭媛、墨丽仪在旁惊呼。
我亦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下大惊:素娙娥她竟与琽贵嫔合作如斯!
“琽贵嫔有心了。”皇帝剑眉飞扬、星眸生辉,心中喜悦可见一斑,微笑握住素娙娥白皙的柔夷。
我缓缓笑开,心下了然而掩不住惊异与稀罕:怪乎!如此舞艺,令人惊骇!
流光眼错,墨丽仪一袭紫华蹙金双层七彩绣菊花缀碧叶广绫长尾鸾锦袍,似紫鸾临世,臂间一条粉蓝菊花苏绣轻绡披帛,如轻云飞浮,浮上一缕嘲笑与嫉恨,面上却是千娇百媚,“琽贵嫔这般心肠,在这御殿中当真难得。”
此言一出,在场嫔御无不听出嫉妒之情、嘲讽之意。
侯昭媛、煍王妃暗带轻蔑,嗤笑一声,应和道:“若非如此贤淑,怎担得起御殿第一妃的名号,墨丽仪此言白话了。”
我心下暗道:侯昭媛、煍王妃二人看似交情甚好。
琽贵嫔司空见惯般,不鸣一语,嘴角一抹收敛微笑,与素娙娥一同入殿内。
皇帝面容温和如羊脂,对侯昭媛笑道:“你们两姐妹惯会一唱一和,琽贵嫔脸皮可薄,经不住调戏。”继而转头,瞧着素娙娥吩咐道:“秦敛,传旨御殿,娙娥素氏舞姿卓越,甚得朕心,晋从五品婉仪。”
秦敛当即乖觉行礼,对素婉仪贺道:“恭喜婉仪主子。”身为总管内侍随侍皇帝多年,自然机灵非常。
琽贵嫔刻意安排,皇帝金口玉言,众人即便心内嫉恨万分、不甘万千,亦不敢多言。素婉仪倒一声不吭,缩在皇帝怀中,低垂着头,娇娇怯怯,惹人怜惜。
侯昭媛面容微带绯红,急忙出声阻拦,“陛下,素娙娥尚未侍寝便得晋封,此事万万不妥。”
陆贵姬亦下跪应和,极力劝诫道:“祖宗旧制:嫔御若未侍寝,决不可晋封。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淡淡扫陆贵姬一眼,只对侯昭媛神色平朗淡笑道:“琽贵嫔尚未多言,你何必如此担忧。何况,先头没有墨丽仪的例么?”和煦的眼风往墨丽仪身上飘了飘。
墨丽仪因此愈加不忿。然则眼见侯昭媛顺着皇帝的话头,一个眼神扫过来,只得乖乖垂首驯服,不敢继续面露嫉色。
既知此事已无回转余地,琽贵嫔嘴角含着一缕似笑非笑的趣味;侯昭媛忿忿颔首,掩下眼中无尽的不甘与嫉恨;墨丽仪瞪着一跃与她同阶的素婉仪,素白纤细的手指揪紧了紫菊锦帕,狠狠绞着,似要将其撕碎,眼眸之中妒意浓浓而又无可奈何,连锦袍上的长尾鸾鸟亦带上了涨红的怒意,可惜无处发泄;陆贵姬则畏缩失落,内心满目疮痍。余者千变万化,各不相同。
皇帝盈盈握着素婉仪洁白娇嫩的柔夷,温声道:“婉仪,与朕一同入内吧,手这般冰冷。”言论间,宽大的明黄色织金祥云纹明缂丝锦缎长袖搂住她肩膀,将素婉仪娇小的身形遮去大半。
一行人继续往殿内走去。
我冷眼瞧着侯昭媛、墨丽仪紧随于后,面色难堪至极,眼眸晦暗深沉,颇有山雨欲来之象,暗道:只怕今夜无人能安眠了。
“陛下,妾妃尚未侍寝,于龙嗣无功、社稷无益,如何担得起——”银铃般的声喉自凤尾长裙中飘出,惹人怜爱。
“朕说你担得起便担得起,至于侍寝么——”皇帝使一眼色,秦敛会意颔首,低声吩咐身后的小内侍。
“——想必彤史早已备好了绿头牌。”
彤史乃宫中官职,职责便是预备绿头牌、专记彤史本,以证来日嫔御有孕时日。
皇帝一番话令沉默寡言的素婉仪羞红了脸,在粉白银线苏绣杏花鲛绡罩纱的烘托下,愈加显得犹如春杏含涩,动人至极,哪怕旁侧盛夏榴花、深秋紫菊如何美姿丽态,亦沦为陪衬。
入内落座,举杯重开宴,素婉仪取代琽贵嫔,居左首第一位。
众人面色异异:琽贵嫔神色不改,依旧谈笑风生;珩贵嫔与窦修仪不为所动;殷淑仪嘴角一抹清淡笑意,仿佛不关己身;陆贵姬眼神晦暗愤愤,只不敢明露;礼贵姬嘴角一缕如烟微笑,端庄大方······
见此情状,微微蹙眉,我心下想:礼贵姬看似简单,却颇有深度。
“清歌,怎的素婉仪无病,还与琽贵嫔联手策划了这场舞?”敛敏凑近了头,试探着悄声迷惑道:“莫非连你亦被瞒在鼓里?”
我无奈苦笑道:“我亦未料到素婉仪竟会与琽贵嫔联手。”
“莫不是参见主位那日交了心?”敛敏早听闻素婉仪孤傲品性,只在觐见主位那日入过愫樱殿,余者从未拜访愫樱殿,故而有此猜测。
我哀叹自嘲道:“你所言亦可当真。我平日只忙着提防墨丽仪,孰料素婉仪竟与琽贵嫔这般默契,合作如斯。”瞅一眼上首,心下冷冷一笑,继续道:“当真聪明绝顶、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