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羽林卫利落答应,眼角眉梢掩饰不了无上的惶恐不安,褐羽色的头盔微微颤抖,似春日的黄莺鸟儿失去了母鸟之后,在四下跳跃,尽显浮躁不安之气。
待皇帝匆匆赶来,中宫正自生产。些微呻|吟之声难耐而饱含痛苦,断断续续自寝殿内传出,显示重重危机。
碍于事发突然,皇帝甫下朝,不过简单换一便装,头戴海水玉紫金飞龙冠;身着一件明黄九金龙明缂丝七彩祥云缎袍,袍襟下以金银线细细绣满江山水波纹,寓意江山永驻,绵延不绝;腰间系着明黄织锦白玉扣带,显出天家金玉富贵,带上垂一条刻有九龙盘绕镶赤金深朱色黄玉纹绦,模样虽小,亦绝妙精巧;龙靴上金线七彩绣九龙祥云纹图案,张牙舞爪,尽显君王威严;面容略带疲倦。
椒房殿寝殿之内,固然碧绿凿玫瑰乌梨木双面画屏后,描龙勾凤祥云纹贵妃榻上,九条赤金飞龙交错腾空,大有凌云之势,九只朱砂描赤凤衔正红牡丹破云,出尽灼人尊贵,到底隔着茜红彩绣玫瑰连珠缣丝帐,我耳畔满是清晰的痛苦呻|吟,时而压抑着流传出来,令人胆颤心惊,叫人烦燥不宁。
经御医号脉,喝下一碗安胎安神的汤药、包扎好手臂上的伤口之后,我身子已然无恙。
得知我身孕无碍后,皇帝显见松了一口气,转而问及为何会发生此事。一番解释后,皇帝当机吩咐秦敛前去传旨,吩咐永巷令彻查此事。眼下,皇帝正于榻前望着画屏来回走动,满脸焦躁不安。
“陛下,您坐下歇一会子吧。”我上前劝道:“中宫只怕一时半刻——”
他旋即落座贵妃榻,拉了我在身旁,唉声叹气,满目担忧,语气忧愁沉重,“唉,中宫身子向来虚弱,不知此番······”
“陛下——”我依依望着皇帝,双手小巧地覆上他的手掌,劝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且放宽心。”嘴角一抹柔美安抚的笑意。
皇帝黝黑眸亮的眼神看着我,目色饱含担忧、意外、愧疚、不安······极复杂,转瞬便起身,只顾焦急踱步。
我细细思忖起来:依中宫恩宠,诞下皇子后,自会将其他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届时,纵行毒害之举亦未可知。然稚奴碍于生母而身份低微,且素日少受皇帝待见,中宫多半不会将其放在眼中。若其余嫔御诞下皇子,依中宫心胸,恐怕······
念及此处,我颇为难地抚着腹部,担忧腹中孩儿的将来:我此胎若为帝姬便罢,若为皇子,只怕······
眼见内御将一盆盆热水端进、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返往复足过两个时辰,榻旁牡丹柏木小几上被换了多次热茶盏,中宫方诞下皇嗣。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娘娘顺利产下一对皇子。”悄寂无声之时,一内御疾步出帐禀告,面上稚气未脱,满是喜色。
皇帝呆愣半刻,随即直看向连珠帐,目光中满是灿烂欢欣,扬起嘴角,面容熠熠生辉。
御殿之内,从未有双龙戏珠之象发生。此番中宫可谓福泽深厚,来日定会广为传颂。
我反而落寞起来:中宫已有一双嫡子,继而便是睿成宫之位。我来日若再次得宠,她自会暗示我吹耳旁风,将“嫡长子”改为“皇太子”。然皇帝心思深沉,若龙颜因此大怒,只怕连我亦受冷落。若中宫当真如此打算,我该如何周旋?
我随皇帝身后欲绕过画屏时,汐霞自里头小步踱出,低着头,怀抱一对中宫早先亲绣的喜上眉梢明黄柔纱雪锦襁褓。里头亦鱼贯涌出御医,椒房殿内忽而悄寂无声。
“快,让朕瞧瞧,此乃朕一双嫡子。”皇帝欢喜之余,朗声笑出。然双手接过一瞧,嘴角便凝住笑意,一刹那僵了面容。
我亦吃惊万分,几欲昏厥——中宫诞下的一对胎儿已然毫无气息,成了一对死胎,虽然四肢俱全,体格颇为康健。
皇帝眼中的璀璨欢喜瞬间变为怒火,熊熊燃烧着,眼中冷意凝成一块寒冰,额上青筋几欲迸裂,大怒之下冲遍体颤巍巍的御医厉声质问道:“怎会如此?你们几个御医当真饭桶。好好两个孩子怎会——”言止于此,已说不下去,只一脸难堪,心痛盯着襁褓。
凤仪宫内所有人乌压压皆跪成一片。畏惧的气息似一片漆黑浓雾笼罩殿内,所有人皆被晦暗包围其中,恐惧充盈鼻腔,令人几乎窒息,胸腔极为拥挤,肋骨几欲折断,痛不欲生,令人额冒冷汗。
“陛下息怒。还请陛下赎罪,臣等已竭尽全力,然则中宫自受惊后便胎位不正,加之昏厥,无法及时拨正胎位、产下皇子,是而,是而——”为首的御医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体形消瘦,颤巍巍伏在皇帝面前,诚惶诚恐,浑身往里缩,欲缩成一个茧,包围起来。他脖颈如枯木般瘦削,血脉突兀地蹦跳着,仿佛只需轻轻一刀,便可涌出鲜红血液,将皇帝的天雷怒火熄灭。
沉霁小心翼翼觑着皇帝面色,轻声哀戚道:“娘娘生产时精疲力竭,此刻正昏迷,还请陛下低声言语。”
皇帝只好抿了嘴,以噬人而冷酷目光盯了几位御医良久,方痛心而无奈地示意众人悄声退出,送死婴至雍和殿请法师祝祷。
离去前,秦敛转身,悄然胆怯地回禀道:“奴才听闻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