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得“滴水刑”,纷纷面露好奇而诧异之色,显见不知此刑罚何为。我却知晓“滴水刑”源出商纣王之刑。
据传,当日为其倒酒之人不当心将一滴酒倒在了纣王的手背上,纣王便硬生生命人将其绑在一根柱子上,上头有一滴水,不断滴下。起初不觉疼痛,时日一长,纵使发丝掉落,头皮泡烂,犯人亦不自知。待到招来苍蝇环聚其中,犯人这才疼痛难忍,痛苦不堪,偏偏不能立时得以解脱,只得缓慢死去。
如今虽时值深秋,临近寒冬,苍蝇弗敢有,到底天气冰冷彻骨,令人难以忍受,遑论水滴结成寒冰,将天灵盖冻成一片,那等寒风直欲刮进骨髓里头,令人时刻感受到凌迟的痛苦,可谓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我心下震惊之余,甚是好奇皇帝到底自何处习得此等刑罚,竟残酷至此,心中对皇帝的惧怕之情油然而生,甚是恐惧。御殿之中,但凡一步踏错,则满盘皆输。原先我所遭受的禁足之刑如今看来,着实轻之又轻。
珩妃,不,此刻该称为黄保仪了,在闻得“滴水刑”三字之后,呆愣的面色终于有所动容,面颊之上颇带哀恸之色,双眼甚是润光凌波。正欲开口为坚冰三人求情,门外的内侍早已听凭秦敛的吩咐,入内将她们三人悄无声息地拖出去。被拖下去之时,黄保仪回头看一眼皇帝,眸色决绝而毫不留情。坚冰、念姿、楼裕三人亦无一丝求饶,唯余忍耐不住而时不时发出的啜泣之声。
我眼睁睁目睹黄保仪被带去而毫无惧色的面容,心下只惊叹她颇有几分昔日琅贵妃傲不可辱的姿态。
眼瞅着黄保仪一干人等被带下去,“御殿之事便交由你们三人来协理了。”痛心不已的皇帝叹一口气,转而紧紧握住琽妃的手,甚是用力地嘱托道:“嘉敏、嘉和、嘉温、恭敬那里你们别忘了多多照看。”
“妾妃谨遵陛下圣谕。”姝妃纵然与黄保仪素来交好,此番事件一出,早不敢吭声,唯恐惹火上身,只得俯身行礼,满面郑重。
婳妃在旁俨然道,语气分外稳妥,“还请陛下放心,琽妃姐姐资历最深,协理御殿最久,有琽妃姐姐在,妾妃与姝妃姐姐定会将御殿协理得妥妥当当。”少了黄保仪,婳妃的地位自然愈加安稳。
在黄保仪这座巍峨雄壮、时日年久的大厦轰然倒塌后,是日便如此过去了,平淡而平静地过去了。墨美人收敛了许多,侯贤妃亦早早不再那般嚣张,诸妃皆默默,不敢在如此厉害的关头触逆龙鳞,惹得皇帝不悦,以免惹祸上身。
入宫将近五载的黄保仪最终以如此结局收场系我不愿看到的,她的衰败多少象征着我来日会有的下场。我不知晓自己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黄保仪,为了功名利禄隐藏自己的真心,埋没自己的良知,行伤天害理之事。抑或是在这御殿中为人诬陷而永世不得翻身。我只知晓如今的自己,已不再是初初入宫那个纯真无邪的林淑女了,更是一位母亲,一位疼爱自己孩儿的母亲。而一位母亲最大的软肋便是她的孩子。谁若敢对自己的孩子轻举妄动,她必对那人行十倍乃至百倍、千倍、万倍的报复。
黄保仪一事后,皇帝面容显见日渐憔悴,整日疲惫。朱贵人因精通按|摩之术而受到琽妃举荐,终于时来运转,一时间颇得圣宠,得晋娙娥。贾婕妤、许侍巾亦习了焚香、歌舞之技,由婳妃举荐,为皇帝消除疲乏之苦,重获恩宠,晋姬、顺成。
因着袅舞晋封贵姬之时,皇帝与诸妃远在汤泉行宫,故而十一月初三,三妃于龙首池东南的春华殿开盛宴以庆贺袅舞晋封之礼,亦借此良机分散皇帝的疲乏之心。
春华殿内,画栋雕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诸妃分坐两旁,皇帝落座上首,举杯饮酒。
忽然,就在我举目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身后之时,依贵姬面露古怪之色,随即走来。我诧异放下酒盏,不解地瞧着她:我与她素无往来,唯一的一次不过姝妃作桥梁,方入她鸿台宫淑景殿的大门。此番她步行而来,不知为何。
“林昭仪。”与我行了福身礼后,依贵姬落座我身旁原本安排给婺藕的位子。
“不知林昭仪身后这位内侍,唤作何名?瞧来竟如此伶俐。”依贵姬转头看向我身后的迟礼杷细细打量着,出声问道。
我不明所以,只得坦言答道:“他名唤迟礼杷,系本宫身边内侍。不过看他年纪长,见过些世面,方带他前来赴宴。”
眼见依贵姬一个劲儿地对我使眼色,我固然一时起疑,仍旧吩咐迟礼杷下去,“不知依贵姬何时对我身边的小内侍亦如此好奇?”我打趣般,继续道:“难不成依贵姬身边的宫人服侍得不周到,想找本宫换一个?”
依贵姬含笑道:“娘娘风趣,然则并非如此。而是他的样貌叫我想起一个人来。”一袭玉色宽袖锦缎絮衣宫装,万千丝缕绾成的弯月髻只以无数米粒珍珠点缀,仔细瞧去,只见她身姿朦胧如九天玄女,乌发如云远胜墨色绸缎。
“何人?”我细细问道。
“不知妹妹可听说过前朝的湘贵妃?”依贵姬换了个话题。
“自然。本宫获赐的焦尾琴曾被先帝赏赐与她,如何不晓得?”我点点头,不知她为何提及湘贵妃。
“那妹妹可知晓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