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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妃多谢娘娘。”我不知道该以何等姿态回应皇后,只得面色平和地深深行礼,语带感激。
“能知晓御殿之内还有何人胆敢如此放肆,肆意谋害皇嗣,只怕咱们姐妹来日亦会安心不少。”瑛妃仿佛不曾注意到其她嫔御注视在她身上的那种嫌弃与不满,自顾自地说道,径自忖度着点点头。
我此时方察觉出一丝我早该留意到的地方:瑛妃的一言一行,永远都如此与众不同。偶尔只言片语,便足以在御殿之内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浪潮涌,且牵连甚广。最终,她自己却是毫不相干,顺利抽身。
“当日的琅贵妃、魏庶人,皆心狠手辣,这才搅得御殿冤案丛生、污秽凝集。如今,有娘娘坐正中宫,可算是化去了不少御殿内的肮脏。今日,陛下将此事全权交由娘娘做主,显见系深信娘娘为人,定会刚正不阿地惩处真凶。”瑛妃一袭青豆色鲛绡宫装,显出姿容上几缕飘然得意之态,话题一转,忽而奉承起皇后来。
慧妃等人默不吭声,只一味安静啜饮,借此安抚波澜起伏的内心需要的平静。
过了片刻,眼见诸妃面露疲乏之色,皇后便顺势道:“本宫亦乏了。大家散了吧。”言毕,进了寝殿。
诸妃这才起身,依依行礼道:“妾妃恭送娘娘。”
出了徽音殿的仪门,在宫道上走了几步,我才彻底松一口气。
眼见我心思松懈下来,敛敏这才觑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清歌,你当真认为德妃娘娘与依姐姐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自从我晋封为帝妃之首,身居贵妃之位,得“邻倩夫人”之号后,我与敛敏、婺藕之间的关系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层细密的轻纱,固然镂空刺绣出银线一般的光泽,在日光下流淌出如水一般的银白色波纹,到底隔了数层,显得那么生疏,夹带着银线的冰冷触感,叫人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寒风吹来,醒神清脑,顿时不复亲热之意。
婺藕亦在旁安静聆听。
眼见着自我去岁无端小产以来,她们二人不复吾等当日的情谊,只往长乐宫探视我不过寥寥数次,可见她们心知我丧子之痛,不敢多来打搅。二来,到底我心思衰颓,不复当日蓬勃之气,为免一时口误,惹得我愈加忧伤,便忖度着随众一同来探视,并无过去那般亲密。三来,我已然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来往得多了,只怕会授人把柄。故而吾等之间的姐妹情谊愈加生疏。
我淡淡一笑,拉过敛敏与婺藕的柔夷,一对羊脂白玉手镯与她们手腕上的金手镯碰撞之下,发出叮铃的声响,清脆悦耳,对她俩说道:“我自是不信。然则,知人知面不知心,无论真凶系何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若上天垂怜我的一片情谊,但愿系永巷令与大理寺一时出错差漏,这才将脏水往她们四人身上泼。然则她们何等精明,如何会连区区一件小小的御殿案子亦会查出差错?我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姐姐,袅舞姐姐已然如隐士一般安居御殿角落,对所有事皆置之不理、毫不过问。你们只看她许久不曾出现人前便可知她避世的决心。我如何敢拿我这些事去打搅她的安宁?固然我与她一母同胞,到底清楚她的性子:一旦下定决心,绝无回头之日。幸而我身居高位,她亦有着淑媛的名位,避世避宠,无碍她人,可保得下半生的平淡荣华。如今我只盼着咱们三人可以安然度日。”顿了顿,忍不住吐出一口气,长长悠悠,仿佛岁月无尽头,突然口出一句,“闻得她们四人有此嫌疑,我今日当真分外庆幸。”
因我一番话而感动,眼含热泪的敛敏与婺藕一时听错了般,疑惑不解起来,诧异问道:“庆幸?”
“不错。”我对她俩点点头,嘴角抿着一缕淡薄的笑意,似秋日里最寒凉轻薄的微风,夹带上几分腊月的寒雪,道道刻骨铭心,缓缓解释道:“若今日扯出的嫌犯里头哪怕只有你们二位中的其中一个,只怕我会立时发疯。”
敛敏颇有感触,当即垂下如羽的睫毛,不再多言。
婺藕当即取出一块朱砂色纯金线绣海棠花折枝图案的锦缎丝帕,拭去脸颊上流下的两行热泪,紧握住我的手,颇为动容道:“我自明白你的心绪。若我遇上了这些事,只怕我的心性还不如你呢。咱们系多年来的情分,当初更立过誓言,义结金兰。一旦有人变了心,我只这般思量,便难以忍受。若当真系咱们之间的人做的,遑论你,只怕我会是第一个发疯抓狂的人。”
“然则你有恭修,来日还要看着他出宫开府呢。看着他成为亲王,与他一同身居王府之中,安享儿孙满堂之福呢。我的恭礼来日只怕也会长成一个俊美的男儿,然后遇上一位心爱的姑娘,与之长相厮守。如此,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敛敏收敛起不安的面容,白皙如玉的嘴角扬起一抹憧憬来日光景的美好弧度,一身荷茎绿的妆花缎裁制而成的修身宫装愈加显得她身姿亭亭玉立,仿若一朵春日乍现盎然生机的山茶花,雪白的花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惹来蝴蝶阵阵,蜜蜂三五成群地采蜜。
我松开了握住她俩的手,直视前方无边无际的朱漆宫墙,蔓延到那高高在上的五彩琉璃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