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脂糕正系当日昭惇怡长贵妃死前进食的糕点。为着昭惇怡长贵妃丧命于此,皇帝颇不喜此糕点。然而前几日,云中才人借着进献皇帝的机会,特地将软脂糕的制作方法加以修改,致使口味与模样皆不同于昭惇怡长贵妃所食用的软脂糕。皇帝一开始并不知情,然则后来听闻此事之后,终究不发一语。据闻,云中才人特地更改了制作方法的软脂糕,令皇帝浅尝便念及昭惇怡长贵妃当日的手艺,故而丝毫不介怀昭惇怡长贵妃曾因此物而丧命。
“云中才人明知陛下为着昭惇怡长贵妃死于软脂糕却偏偏逆流而上,如此反其道而行之,可见胆量不小。她能如此顺利地将众人以为的逆境看做顺景,借势登梯,可见她的胆识与魄力。”权德妃的语气夹带上了几分深深的折服。
我的目光瞥向门口,仿佛透过帘子可以瞧见屋子外头的云中才人俏丽的身影与聪敏的才智。
“说来也是她自己争气。若非她才智出众,只怕纵使机会接二连三落在了她的面前,她也没有这个本事好生利用。昭惇怡长贵妃的‘恭和御诗十章’不曾得蒙昭庄愍后的青睐。如今,云中才人一张‘万寿无疆’,却是叫她讨得了皇后的欢心。可见云中才人来日的福分绝不亚于昭惇怡长贵妃。她本就聪颖异常,九岁喜书而视字辄识,可谓才女。且姿容纵然艳不至冶,慧或无伤,冰缥玉色。如此才貌双全,成就她居高自傲、目下无人的品性倒说得过去。再者,容貌绝美出众的昭惇怡长贵妃纵使美貌胜过她几分,终究才智之上逊色一筹。若非为着陛下对其容貌的万般宠爱,只怕昭惇怡长贵妃绝不曾企及今日之尊位。如今,云中才人颇受陛下宠爱亦属意料之中。”我不由得哀叹一声,感慨云中才人如此恩宠才算是后来者居上。
“只不知她如此聪慧,是否与咱们一党。”权德妃语气深沉道。
甫一听闻此话,我忽然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权德妃。
权德妃慢慢解释道:“若云中才人行得正、坐得直,我倒不是不可以顺水推舟地抬举她。然则她若是紫氏这般人物,咱们可得提早处决掉她才是。免得来日祸乱御殿。”
念及当日紫氏的谋略与手段,我不禁后怕起来,微微打了个寒颤,心道:如此人物,出现一个已然叫人难以招架。若非上天恩赐,只怕我连一成绊倒她的机会都没有。我自认紫氏如此手段,固然心狠手辣,终究面面俱到,叫人不得不承认计谋精妙绝伦。
过了一会儿,云中才人端着一碗安神汤入内,瓷碗中漫出一缕白雾,屋子里头顿时弥漫着一股浓郁清苦的药香。
云中才人本性喜好钻研才识,故而凝若楼内放眼望去,尽数皆是书籍。为数不多的唯有几张山水画而已,意境高远。此等画作乍一看,平平无奇,然则再次观摩,只觉里头的意境叫人回味无穷,愈加有一番滋味。
站在一旁,眼见着权德妃将安神汤一饮而下,我不禁被墙上一张渔翁垂钓图所吸引:满目皆白,唯余蓑衣的破败。可见天寒地冻,叫人难以谋生。仅仅一眼,随即叫人心生哀凉之意。若非存在于御殿之中,只怕吾等弱女子的下场,绝不会如此安逸。
我不由得想起了娘亲依靠出色的手艺在街头巷尾贩卖糕点,辛苦拉扯我与袅舞过日子的那段岁月。
那段时日,父亲固然尚在人世,到底与吾等母女三人分隔两地,不曾聚在一起。娘亲素来重情重义。为着与父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纵使日子再艰难,终究不曾改变心意,一心一意苦苦等着父亲归来。
年幼之时,眼见每一个伙伴身边皆有爹娘相伴,我好奇父亲到底去了何处,曾亲口问过母亲此事。母亲无奈地摇摇头,并不曾将我看做一个孩童而随意敷衍我,反而认真地告诉我爹当日因着祖父病重,必须回家探望。固然彼时母亲方测出有孕,但父亲却信誓旦旦地答应‘少则三五月便会回来’。
可惜的是,过了整整十年,一直到吾等姐妹俩皆幼学年华,几乎长大成人,他才回来。
所有的乡亲邻里皆劝说娘亲再嫁,可是娘亲偏偏死守在草庐里头,一心一意拉扯着我与袅舞,苦守着等着我爹归来。乡亲之中,有的人与我娘一般,坚信我爹一定会回来;有的却议论纷纷,质疑我爹的品格。
幸而最后我终于等到了父亲。我初次遇见父亲,便是在娘亲与父亲开设的草庐门口。
母亲曾亲口告知我与袅舞,父亲才华横溢,画艺精湛,素来擅长描摹人物神态,栩栩如生,仿若真人再世。正为如此,父亲时常受到达官贵人的邀请,为他们及他们的妻女作画,每张价值千金。可惜的是,父亲从来只收取一点报酬,从不多收一分,并无贪财之心。遇上穷人,为他们刚死去的亲人作画,有时分文不收,依旧尽职尽责。正为此故,父亲博得了乡野之中的好名声。正因如此,娘亲在之后的十年内,固然一贫如洗,却能时不时得到乡亲的帮助,顺利将我与袅舞拉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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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好名声到底系母亲唯一看重的。若非如此,只怕当日母亲绝不会选择终日生活平淡的父亲。再者,我曾亲口听母亲说起另一件事。只怕正因此事,才叫母亲最终决心和父亲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