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瘦小纤弱,那不合体的玄色披风足以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严实,在这皇权与天威的审视之下,她俨然已成了一个名为牺牲品的猎物。
可她当真不像是一个猎物。
甚至……恰恰相反。
因此,他选择静观探究,与她一同静待着她所等待的。
见圣册帝迟迟未语,那些附和声愈发泛滥。
此时圣册帝微侧首,问道:“洛儿,你待此事是何看法?”
“回陛下,臣认为诸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明洛看向那祭坛之下的少女,对方垂着眼睛,身上的披风尤为刺眼——
她道:“神象从无伤人先例,方才那般场面,的确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既从无先例,足可见此事必有蹊跷。”
有青年沉定有力的声音响起,是崔璟上了前,站在了常家父女身前。
明洛怔怔看着他。
崔璟面色肃然抬手:“此番大典生此变故,亦是崔璟失职,故请陛下容臣详查此事,半日之内,崔璟必将真相查明——”
言毕,视线扫向众人:“待到那时,诸位大人再行予人定罪不迟。”
众官员听的面色各异。
这崔家小子怕不是在阴阳他们!
可他究竟懂不懂其中真正的利害关系?
他崔璟开口,分量自与其他人不同,这不是摆明了让圣人为难吗?
而有崔璟开了头,旋即又有一人站了出来:“陛下,臣自请与崔大都督共同详查此事!”
看着那站出来的人,四下有片刻的嘈杂。
这个姚翼又凑的哪门子热闹,平日大理寺的桉子还不够他查的是吧?
“是大伯父!”姚夏却喜得跳起来,眼神激动拜服——大伯父真是秉公无私!
姚归眼底也有触动——日后若能入仕,他定也要做一个像大伯父一样为公正而请命的好官!
这话也就是姚翼听不到了,但凡听着些,定要回上一句:大可不必,没有的事,别来沾边。
姚冉的心情也固然有庆幸,但此时她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身侧母亲的情绪波动之上——
早在姚翼站出来的那一刻,裴氏的眼神便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姚翼此人,虽称得上是个清官,但绝不是毫无头脑的耿直之辈,他处事谨慎,方能一步步稳扎稳打走到今日……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此时圣意难测,且毫无头绪线索之下,并不是站出来逞英雄的好时机。
可他还是站出来了!
为了那个小贱人!
那小贱人还真是命硬,竟能一次又一次全身而退,周顶没能杀得了她,巨象也没能杀得了她……
但今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那贱种活着离开!
她偏要姚翼亲眼看着这贱种在他眼前被处置——
她倒要瞧瞧,他究竟能为那小贱种做到哪一步!
幻想着那即将到来的一幕,裴氏眼底现出名为报复的快意。
看着先后站出来的两名重臣,圣册帝一时未语,似在权衡着什么。
“陛下,奴认为,崔大都督与姚廷尉所言极有必要。”此时,伴在圣驾身侧的喻增也开了口,道:“若说常家娘子为神象所不容,是为不祥之兆,可方才奴瞧着,那头年岁更长些的母象待常家女郎却甚是亲近,并不像是感应到了不祥之物的反应——”
圣册帝并不看他,只语气莫辨地道:“倒甚少听你开口为谁说话。”
喻增的身形又矮了些,低声道:“这常家女郎,实是当年先太子殿下托付与奴与常大将军的孤女……奴确有些许私心在。”
他这般坦言,叫圣册帝眼神微动。
她再次看向那少女,却是问:“常家女郎,你可有自辨之词?”
那声音从祭坛上方传来,如同遥远而威严的天音。
常岁宁这才缓缓抬首,对上了那张带着审视的圣颜。
“回陛下——”常岁宁缓声道:“臣女认为,若大盛国运会被一介小小女郎影响毁坏,那我朝国运,也不过如此了。”
四下骤然一静,而后惊怒声无数。
“这是什么话……”
“妄议我朝国运……简直放肆!”
“她懂什么叫国运……”
明洛眼底也现出一丝冷笑。
偏那少女面不改色,继续道:“臣女断定自己不是会毁坏国运的不祥之人,在场其他人也不会是——”
这罪名,不该被强加到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身上。
崔璟微侧首,看向身侧少女。
她面颊上有着不少擦伤,在白皙的脸上十分醒目,浑身上下唯独一双眼睛丝毫不显狼狈。
不同于臣子们的愤怒,圣册帝却只看着那少女,问:“朕想听一听,你如何能断定自己并非不祥之人?”
“诸位大人有一句话至少说得很对,神象不会无故伤人。”常岁宁道:“神象身上有伤,或是有人刻意而为,意欲毁坏祈福大典。”
替人罗织罪名这种事需趁早为之,对此,她也是很在行的。
“神象……身上有伤?”圣册帝眸光微敛,视线从少女面孔上移开,看向象奴。
跪在那里的几名象奴交换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