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 她经常会被只应该存在于深渊亦或者噩梦中的怪物追赶。
它们无一例外都桀桀的跟在她的身后奸笑着,啸叫着,它们用她听不懂的呓语, 嘶吼威胁要将她细嫩的血肉蚕食。而她唯一所能做的事情, 就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惊叫的声音漏出来, 将恐惧咽回腹中,拼命的, 拼命的逃窜。
跑进了鸟居里, 逃进了神社中, 将小小的身躯整个蜷缩在神龛内。颤抖着,颤抖着, 祈愿着那些怪物能尽快从她的面前消失。
眼角挂着泪花, 最后在惊惧与疲惫中猝然睡去。
那个时候的梦境从来都是朦朦胧胧,她也从来看不到梦中之人的面孔, 那个人的面庞被打上了一层薄雾, 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有一双极其温柔的手,像撸猫一样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又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了旷野。
金黄色的麦浪在梦中闪烁着柔光,这里还开满了母亲最喜欢的秋樱, 她展开双臂感受着迎面吹来的暖风,樱花的花瓣柔软的抚过脸颊, 他俯身捂住了她的耳朵,这样就足矣堵住神龛之外怪物濒死时传来的哀嚎。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只要藏进了神社里, 疲惫的睡着了, 醒来之后, 搜寻不到目标的怪物就会自动的离开。
但是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
从很早很早的时候, 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的那个人,就已经在安静的陪伴和守护着她了。
……就像现在。
天皇的身躯被看不见的刀片悉数斩断,他直至最后一刻,都在以最为恶毒的眼神望着立于神龛之上的少年少女。
【区区蝼蚁——】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狰狞震怒,最后又如风一般溃散。
因为勉强躲过了一劫,樱子大口喘息着,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瞬。
他们这是已经击败敌人了吗?
不,自誉至高神的对手,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吧。
在少年脱力的倒下来被她扶住,周边的领域也逐步溃散之时,五条溦也终于匆匆的重新赶到了战场。
见到俩个孩子都相安无事,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四下里都寻不见“天皇”的身影,而现场却遗留下了堪称特级诅咒的领域咒力。
“……你可真是养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啊。”五条溦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樱子摇了摇头,认真的纠正他:“宿傩,是朋友。”
她面庞上的泪痕早已经擦了干净,父母不幸的遭遇虽然给予了她沉重的打击,她却没有因此直接丧失斗志一蹶不振。
相反。
她坚定了“一定要亲手杀掉那个家伙”的决心。
“豁,那还是养成系啊。”五条溦笑嘻嘻的:“学光源氏?”
樱子:“……不是的!”
—
大约是这个年纪就开领域实在是太过勉强身体的缘故,宿傩昏迷沉睡了很久。
他被安置在了贺茂忠行的宅邸之中,目前京都最强的阴阳师可以给予他庇佑。
樱子经常会在夜晚时回来看他,在记忆里那个无比强大,立于不败之颠的王者,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宿傩先生,这个时候却一副没有防备的样子,虚弱又苍白的躺在床榻上。
原来那样强大的宿傩,也会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而白天的时候,她就在五条溦和晴明的帮助下,集结一切的力量,为这个世界的最坏情况做打算。
天皇已经“无故暴毙”了,由皇子继位,那个未知的敌人也不知究竟跑去了什么地方。
他可能一时间有所轻敌,并没有将少年的宿傩放在眼里,所以才在一味的大放厥词时,遭到了领域这样的重创。
反派死于话多,外加过份骄傲。
咒术界的御三家已经在她的各种嘴遁,还有五条溦的现身说法中逐步被说服,阴阳师们和咒术师们终于开始联合起来一致对外,也不枉她这段时间的奔波忙碌。
她终究不能只是停留在平安京。
一方面她作为那个未知忌惮的存在,不能真的如他所愿死在这里。
另一方面……
她还有着自己的世界需要拯救,她需要回到一千年之后把这些消息传递给所有人,她不希望那个混账终有一天真的挣脱了桎梏,导致世界毁灭沦为那家伙的饵食这样一个结局。
但是,但是。
看着依旧在昏迷状态的少年,她的眼里流露了犹豫和踌躇。
真的要这样离开吗?
晴明看出了她的心事,邀请她在百忙之余一起下棋对弈,当然,她的棋技很烂,下的一塌糊涂。
晴明大神当然不只是为了与她下棋,而是为了点醒她什么。
“我的母亲,为了让我能够作为正常的孩子融入人类的世界之中,选择了在我更加年少的时候,从我的身边离开。”
“她告诉了我,待我能够完成妖与人和平共处的夙愿,那么终有一日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我的身边。”
“大抵是世间万物都有最好的安排,时机,命运,离别,轮回。”
然后,终有一日再度相遇。
“永远不要将羁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