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百慧有时也会对数学以外的难题产生兴趣。
为了得到答案,金百慧故意激将道:“年级第一比我高十四分,十四分!我再努力都不可能追上她。我学过的知识点,她早就啃烂了。我累了,不考大学了,初中毕业就去广东打工。”
果不其然,爸爸的拳头如同《水浒传》描述的流星锤一般接连砸落在她的右手上,那古怪而沉闷的响动引来了金百慧的妈妈,妈妈大叫着去推爸爸:“你打孩子的右手?她拿什么握笔考试?杂志社倒闭你把火气都发在孩子写字的手上?你怎么不醉死在外头大街上?!”
爸爸反手一巴掌甩上妈妈的脸:“我教育孩子轮得到你来管?”
妈妈和爸爸就在这间卧室里撕打起来。他们越打越凶,把画框、花瓶、电视机都砸碎了。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赶来敲门,混杂着哭闹声、敲门声、吵架声、玻璃碎裂声的嘈杂夜晚,金百慧放下了肿痛的右手,静心凝神用她的左手在卷子上写字。
外界的声音根本无法干扰她一丝一毫。
她是数学界的禅师,是题海战术里的老僧,是朝着“世纪难题”东征的十字军。坚定的信念从未动摇过,只是人类的躯壳束缚了她,唯有数理王冠上的珍珠能帮助她脱胎换骨、浴火重生,因此,她不必在意父母的斗殴纷争、同学们的流言蜚语、老师们的苦口婆心。
着名数学界陈景润用掉了成吨的草稿纸,金百慧才走到哪一步呢?她还差得远。
她左手的笔速如飞。
客厅里,妈妈哭得撕心裂肺。
没过一会儿,妈妈冲进金百慧的房间,抢走她写字的签字笔:“金百慧,你还能学,还在写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关心爸爸妈妈的死活了?妈妈养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金百慧有些茫然。
她的右手痛到麻木,心底也有好多地方早就麻木了。这导致她承受感情,或者说,承受所谓“爱”的能力变得比一般人更迟钝。
这并非坏事。
高度敏感、高度细腻的心思是一把双刃剑,终归要割伤自己,所以西方有一句俗语——“共情是一种诅咒”。
金百慧在短短十三年的人生历程中彻底地脱离了这种诅咒,卸下了那一把双刃剑。她有意识地锻炼自己的思维无限趋近于理性,这也是她的父母所期盼的结果。
然而,今天,妈妈又忽然问她:“金百慧,我养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她抬起头,坦然地说:“我做了世界级数学家,你是数学家的妈,我们都能被写进教科书。”
妈妈忽然抹起眼泪:“你玩没玩好,学没学好,在学校待多久都交不到朋友,这是爸妈教你的吗?”
温热的泪水落在试卷上,将单薄的白纸烫出一个又一个的湿印。金百慧扯下一小卷卫生纸,轻轻擦拭她的卷子:“妈,眼泪白流了,我用不着朋友。就算我有朋友,朋友不努力,我会每天骂她,就像你们对待小时候的我那样。我真累了,管不着别人。”
妈妈没再说话。
金百慧知道,她的妈妈也累了。
*
初一上学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寒冬腊月,“竞赛班寒假集训”期间,省立一中安排了一次摸底测试——这次测试不排名,老师会给每一个同学判分,再亲手将试卷发到同学们的手上,尽最大可能保护大家的成绩隐私。
金百慧不赞成这种做法。
她认为,考试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公布弱者的成绩,无疑削弱了强者的快乐。
为此,她特意找到了集训营的负责人翟老师。
翟老师却告诉她:“没有人永远不会犯错。你要宽容别人,宽容自己啊,金百慧。”
最后一句劝告,简直掷地有声。
金百慧在考场上回想起了翟老师的话,解题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注意力很难集中于卷子上的数学试题。
于是,春节前的最后一次考试,金百慧输得一塌糊涂。
满分一百,她只考了七十二。
拿着这样一份试卷,父母都不允许她踏进家门。
大年三十的晚上,金百慧被罚站走廊。
金百慧背着沉重的书包,站在冷冰冰的过道上。她背靠着自家正门,书包向下滑动,双脚稍微往前伸,心中暗想:金百慧、房门和地面三条直线,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已知金百慧身高一米六二,求三角形的解的范围?
她一边心算,一边望着窗外。
远方的公园正在燃放新年烟火,漆黑的夜幕被五光十色的璀璨烟花点亮。到了夜里九点多钟,忽地飘来几朵乌云,降下一场急雨,烟花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百慧旁观这一幕,心情格外平静,就像秋游时遇见一朵小花,上学时见到天边的白云,她展现了这个年纪最不该有的适应性。
有那么一刹那,她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此时此刻,林知夏正在干什么?
*
此时此刻,林知夏因为年夜饭吃得太饱,而瘫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她的妈妈坐在床头,一边摸她的头发,一边问:“夏夏还难受吗?妈妈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