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春园, 兰藻斋内,太子俯身修剪着窗前那株金桔树,阳光透过窗子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分外柔和而俊朗。
皇阿玛现居清溪书屋, 距离兰藻斋极近,几个兄弟当中,唯有他有这个殊荣住在这里,同皇阿玛如此亲近。
看着已经过季的金桔树, 因着已经小半年未开花结果的缘故,几乎是这院子当中被照顾得最差的花木。
太子陷入了沉思。
康熙二十九年,因着乌兰布通战役当中,未曾乘胜追击噶尔丹的缘故, 索额图被皇阿玛连降四级。
但因着他这个太子位置尚稳,赫舍里一族在朝中有些势力, 索额图在朝中依然屹立不倒,比两年前失势纳兰明珠好了不少。
康熙三十六年, 索额图因征战有功,恢复原级, 但太子却感觉跟之前时候有了很大不同。
他是皇阿玛册立的太子,在众皇子当中有着超然的地位。为着自己也好, 为着家族的未来也罢, 朝臣们大都还是站在他这边的, 从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监国时候也能做到令行禁止。
纳兰明珠和索额图是前后脚失势的,又是前后脚上来的, 这叫太子不得不多想。
皇阿玛对老大恩宠有加, 甚至纵容纳兰氏一族跟赫舍里一族打擂台, 究竟是真的打心底里喜欢大哥,想为他铺路,还是仅仅为了制衡?
皇阿玛也许只是不想叫朝中众臣太过倾向于他,不想叫赫舍里家在朝中势力过大,故而立了一个新的标杆出来。
可这事真的可以人为控制吗?皇阿玛会不会玩着玩着就过了火收不住了呢?
要知道,人心是这世上最最捉摸不定的东西,也最不能轻易玩弄。
除却康熙的的态度外,另一个叫太子放在心上的,便是新一轮成长起来的那些弟弟们——比如当下风头正盛的八贝勒。
臣子们从前忌讳着他,并不轻易接近直郡王,可现如今现出来了一个被皇阿玛新捧出来的老八,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老八和老大不同,他的手段更倾向于施恩和怀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的八贝勒爷,朝臣宗亲都是愿意同他交往的。
相信假以时日,朝臣中会有不少倒向老八。
直郡王如今和老八好得很,觉得八弟是支持自己的重要力量,但是太子看得出来,老八绝不是善茬儿,不会一直甘心屈居直郡王之下。
说起来,如今皇阿玛新提起来的万琉哈贵人胞弟托合齐有亲近索额图之意。
索额图也曾派人问过他,是否要跟十二阿哥说一说此事?如果叫十二阿哥知道他的舅舅托合齐入了太子一党,十二阿哥也许同样愿意支持于他。
太子回了“不必”二字。
如果是十三弟还好说,但十二弟不行。
依着他对十二弟的了解,他不像是会站队管这些事情的。
太子就种强烈的感觉,十二弟和别人骨子里就是不一样,十二弟只想清静无为,并不想参与党争。
如今十二弟年纪还小,若是叫他太早卷入这些事情抉择党派,反而坏事。
只要十二弟是真心关心他敬重他就足够了,不需要再掺杂上其他东西,叫这份感情变了质,变得不纯粹起来。
正在太子胡乱思考之际,邢飞给他又换了一盏茶来。
“殿下,十二阿哥来了,可是要请阿哥进来?”
十二弟来了?
说起来,自打他去盛京后,他便再没有见过这个弟弟。
太子点了点头:“请他进来罢。”
殷陶是过来还书的。
在陪着康熙出门前,太子不光送了他衣裳,还叫他挑了几本书来看。殷陶怕路上无聊,便欣然接受了太子的馈赠。
衣服肯定是不必还了,书还是要来还的。
太子依然满腹心事的样子,屋内瑞脑香的味道依然浓郁,他当初的话太子大抵压根儿还是没听进去。
殷陶估计太子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听说康熙近来对直郡王比较宠爱,也时时夸奖八爷,这两个如今还都算是直郡王一系的,太子心烦也是自然。
但实际上,从长远和宏观来说,太子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他们,而是康熙皇帝。
废立不过只在康熙一念之间,只有哄好了皇父,太子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太子收下殷陶还来的书册,对着殷陶邀请道:“咱们再来下两盘棋吧。”
许久未同十二弟下棋了,如今手谈几局,也好换换脑子。
他第一次同殷陶下棋时候便爱上了这感觉,不管世事纷扰,只专注于当下的棋盘厮杀。
明明是他先挖掘出十二弟这个宝贝,却被皇阿玛抢了先,时时拉着十二弟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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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子那里出门后,殷陶又在桃花堤旁遇上了四公主。
四公主如今已经被赐婚,也有了封号和硕恪靖公主。
婚事已定,四公主如今正在备嫁。抚蒙是个辛苦的差事,几乎所有要嫁过去的宗室女都一脸忧郁,但是四公主却全然没有。
殷陶听五公主说起过,四公主心性坚韧,也一直十分平静,并无半份怨天尤人,